救贖不了的反派 - 第 113 章 章

◎變了◎

殷長衍提起大木桶, “我幫你,這樣能快一些。早點兒弄完早點兒回去。”

“你知道回去的路?”

“怎麽來的就怎麽回去。”

穿窟窿?也行。

有殷長衍幫忙,很快澆完水。

王唯一走的時候, 總覺得有人在看她

回頭。

除了高聳入雲的大樹以外,只有抱夢童子立在紅色轎子旁。

大概是錯覺吧。

第二天寅時。

抱夢童子準時擡着轎子停在門口。

王唯一打開通訊紙鶴問戚言楓,“你家樹是個什麽澆法?”

‘一次一桶,一年一次。’

“我昨天澆了水, 抱夢童子又來了。”

那邊愣了一下, ‘這怎麽可能!!!’

文字後面還跟個三個碩大的感嘆號。

“戚言楓, 我有個問題, 跟抱夢童子對視會有什麽後果?”

‘不知道。’

“抱夢童子是你的手下,你怎麽會不知道。你就是不想給我說。”

‘迄今為止, 沒有人觸犯過這一條,因此我也不清楚。’傳訊紙鶴說, ‘還有, 你搞錯了一件事。遠在我繼承留夢淨土管理者職位之前, 抱夢童子就已經存在了。’

抱夢童子還幫她做桶, 看起來不像是什麽危險的東西。

王唯一掐斷通訊紙鶴。

殷長衍一直在旁邊看着, “唯一,祂們還在等着。”

“去去去,誰叫我弄壞了樹。”殷長衍擡步, 王唯一制止他, “你腿腳不好, 昨天強行站起來, 傷又重了。坐着吧, 我自己去。”

“你擔心我?”

“你來我還得操心樹。別跟着我, 我自己去。”

殷長衍揚起的唇角書瞬間拉平, “行。”

王唯一上了紅色轎子。

是錯覺麽。

抱夢童子臉好像有點兒變化,沒有上一次笑得開心。

但是後面那個就一如往常。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一回澆水就快多了。離開留夢淨土時,才中午。

王唯一坐在紅色轎子裏,正要撩開轎簾,一只手先她一步。

抱夢童子……?不是,是殷長衍。

“回來了。”殷長衍坐在輪子上,眉眼含笑看着她。

她一回來他就上來揭轎簾。如果不是一直在門口等着,是不會比抱夢童子還快。

“我今天幹活兒快,中午吃什麽?”王唯一快快樂樂下轎。

“餃子,玉米蝦仁餡兒。”殷長衍揚手,玉米新鮮又飽滿,“要幫我剝玉米嗎?”

“不要,那個手疼,你自己來。”坐等吃食送進嘴裏顯得她太過霸道,王唯一推輪椅,“我能幫你擀皮兒。”

“哈哈哈哈好,那就交給你了。”殷長衍餘光瞥了一眼抱夢童子。

王唯一陪殷長衍一起在廚房做飯。

包餃子得先從和面開始。

她守着大盆倒面粉,這些應該差不多夠吃,“長衍,你會把面粉做成面團嗎?我會倒是會,就是拿捏不好水量。要不偏硬,要不就軟成一灘泥。”

“我來吧。”

殷長衍舀起一瓢清水洗手。

洗得很仔細,又久。

王唯一看到他指甲縫裏有一些黑色粉末,“你是去挖煤了嗎?”

“你說這個?”殷長衍擡起手掌,“這叫觀音土,攙上香爐底部的舊香灰之後,最能迷人眼睛。”

“竟然跑去挖土,你多大人了,還玩兒泥巴。”王唯一愁眉苦臉,“怎麽辦,一想到你的手我就沒了胃口。”

殷長衍笑道,“我多洗幾遍,白白淨淨的,應該問題不大。”

王唯一全程在邊邊角角打下手,今天的飯基本出自殷長衍之手。

玉米蝦仁餡兒餃子油潤鮮香,帶着蝦肉特有的緊致彈牙,咬一口在嘴裏直接爆汁。嚼到後面是玉米的清甜,回味無窮。

說什麽倒胃口,她一口一個根本停不下來,就連殷長衍也只是在嘗生熟的時候吃了一個。

王唯一挺着滾遠的肚子在院子裏遛彎兒。

撐得好難受,感覺肚皮要炸開。

早知道不吃這麽多。

明天還要澆水,這個樣子要怎麽去幹活兒。

希望抱夢童子晚一些來接她。

這基本就是妄想。抱夢童子的守時程度堪比‘閻王要你三更死,沒人留你到五更’。

叫殷長衍多買一些山楂回來,能消一點兒食是一點兒。啊不,還是熬成水算了。她現在一點兒固形物都咽不下,山楂水勉強能溜一溜縫兒。

次日。

王唯一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山楂水。

路的盡頭處沒有出現紅色轎子。

抱夢童子遲到了。

門口,殷長衍坐在輪椅上,“唯一,你還在?要不要去寺廟,聽說今天大師開光贈德,很熱鬧。”

王唯一下巴微揚看日頭,“過了寅時,抱夢童子還沒到。”

“也許半路出了岔子,遲一些到。抑或是被人殺了,永遠也到不了也說不定。”

“你說這是什麽話,就不能盼着點兒人家好。”

“祂們是非人之物,被路過的好心高階修士除掉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麽。”

王唯一擰起眉頭,“長衍,抱夢童子哪裏惹到你,你看祂不順眼。”

“如果你認為我讨厭祂,那你也太過樂觀了。”殷長衍笑得眉眼彎彎,眸子裏透着光,活潑又歡快,“我盼着祂死呢。”

王唯一想說‘你別開說笑了’,卻又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他說的是真心話。

這個認知令她後腦勺發涼。

“開玩笑的。”殷長衍抿了抿唇,“但是唯一,你當真了。也就是說,在你眼裏我是完全能做出這種事兒的人。”

王唯一張口想要解釋,又慢慢地合上嘴巴。她确實起了這個心思,沒法兒否認。

“對不起,長衍。我跟你保證,沒有下一次了。”王唯一補了一句,“長衍,你是見我最大度、最好的人。”

“笑容再讨好一些,你的誇贊就顯得不那麽違心。”殷長衍說,“事實上你也不必誇我,因為我确實給抱夢童子使了些絆子。”

王唯一愣了一下,“什麽意思?”

“你不是看見了麽,我手上的觀音土和香灰。”殷長衍說,“祂裝扮成人,就得遵守人規則。人眼睛被遮掩,就會看不見。我用觀音土和香灰迷了祂的眼睛。這個時候,祂應該在哪個不知名的地方鬼打牆。”

“唯一,祂不會來了,你在這兒等着也是白白浪費時間,回家吧。”

王唯一指着殷長衍的手都在發抖,“殷長衍,你好損啊。”

“難道你要我對讨厭的東西噓寒問暖?”殷長衍想一想就覺得厭煩,“唯一,你去哪兒?”

“找抱夢童子。”王唯一推殷長衍輪椅,“你也別閑着,跟我一起去。”

王唯一在留夢淨土待過一段時間,與抱夢童子之間有特殊的聯系。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找到抱夢童子的,反正就是尋到了。

街頭巷子處。

抱夢童子眼睛被觀音土和香灰眯了眼睛,扛着紅色轎子慢悠悠地在原地打轉,怪滑稽的。

瞪了殷長衍一眼,“看你做的好事兒。”

上前兩步攥着袖子去擦祂的眼睛。

噫?!怎麽擦不掉。

要不蘸點兒水試一試。

嘶!

水碰到觀音土和香灰之後開始發燙,猶如熱油濺臉。抱夢童子上半張臉被灼出圓形孔洞傷痕。

扭頭看向殷長衍,“怎麽回事兒!”

殷長衍只是笑,唇角朝耳朵邊越揚越高。

“殷長衍!!”

豁,真惹惱她了。殷長衍看夠了,笑完了,才不情不願地說,“觀音土和陳舊香灰是穢物,水乃至潔之物,不灼傷祂才鬼了。”

“那要怎麽辦?”

“用寺廟的香油擦就行。”殷長衍胳膊肘撐在膝蓋上,單手撐着下巴,饒有興趣問王唯一,“我一直問你要不要去寺廟添香油,是你拒絕我。”

王唯一:“……”

王唯一:“走吧。”

“唯一,你推我。”殷長衍低頭看了一下輪椅轱辘,“前些天剛下過雨,道路比較泥濘。慢慢走,不着急。”

王唯一手在輪椅背上漸漸收緊,深吸一口氣,“可是抱夢童子着急。”

“那是祂的事,與我何幹。”

“……走吧。”

殷長衍問寺廟要了一個碩大的瓷瓶當祈福禮,還給裏面灌了很多大師開過光的符咒水。

王唯一到寺廟取了香油,馬不停蹄回到街頭巷子。指腹點了香油塗在抱夢童子眼睛上,祂果然恢複正常。

抱夢童子撩開紅色轎子轎簾,邀請王唯一進入。

殷長衍朝她招手,“早去早回,唯一。”

去留夢淨土澆完水回到家,天色已經到了傍晚。

“唯一,回來了。今天怎麽這麽晚。”

“去的晚當然回來的晚。”王唯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撈過桌子上的茶碗倒水往嘴裏送,沒好氣兒道,“都是你害的。”

“我迷了祂的眼睛,你不去都沒什麽。”殷長衍覺得有幾分無辜。

“閉嘴吧你,害人家那麽慘,好意思開口。”

“你對祂的維護,會讓祂陷入一個被迷眼都算是幸福的處境。”

王唯一警惕心一下子拔得老高,眯了眯眼睛,“你又想做什麽。抱夢童子明天寅時能準時到吧。”

“說不準哦,得看你的表現。”殷長衍說。

老天呀,她已經把留夢淨土的樹給搞壞,要是人再出個什麽好歹,她哪裏來的臉見戚言楓。

“你想我怎麽表現?”王唯一調整眉眼,軟了身子,朝殷長衍暗送秋波。

殷長衍笑意微斂,視線上移,停在王唯一臉上。呵,就為了一個抱夢童子,她可真夠豁得出去的。

啧,眼皮閃得太勤,好酸,要流淚了。行行行,她完全不是勾引這塊料。

放棄了,“你想要我怎麽做,直說就是,我一定全力配合。”

做飯、灑掃之類的,她幹的還不錯。縫補會差很多。

殷長衍舌尖細細地舔過森白牙齒。配合,還全力。

她是怕抱夢童子日子過得太舒坦麽。

“親一下我。”殷長衍說,“參照我們在留夢淨土那個程度的,我很喜歡。”

王唯一愣了一下,就這麽簡單?

拿起他一根手指頭,嘟起嘴啄吻了一下。又覺得有點兒敷衍,為表誠意,伸出舌尖細細地舔吻了一遍。

他看起來有幾分享受的樣子,太好了,保住抱夢童子了。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很喜歡。就這麽說好了,你別刁難抱夢童子。”

餓了餓了,廚房有清炖排骨的香味兒,去舀一大碗吃。

王唯一走遠,殷長衍擡起手,光透過手指,上頭有清晰的亮晶晶紋路。

下巴微揚,舌尖舔舐手指,與她留下的痕跡緩緩地重合。

呵,抱夢童子。

第二天。

時辰過了寅時,太陽漸漸地偏移。

紅色轎子呢?抱夢童子呢?

“殷長衍,你明明答應過我不用觀音土和香灰抹祂。”

“冤枉。”殷長衍說,“唯一舔過的手,我都舍不得洗,怎麽會去碰它們。”

“可是抱夢童子還沒到。”

“祂走得慢,我能有什麽辦法。”

王唯一眸子一眯,聽出點兒不對,轉身離開。沿着路去尋找。

“唯一,走那麽急,等一等我。”殷長衍推着輪椅慢悠悠地跟在後面。

找到抱夢童子的時候,是在巷子裏。

抱夢童子渾身濕漉漉,雙腿像灌了鉛,每走一步都像動作慢放十倍,宛如蝸牛在爬。

不用問,除了殷長衍誰能幹出這事兒。

“怎麽回事兒?”

“你看到了,天地良心,我這次沒用觀音土和香灰塗祂們眼睛。”

王唯一氣急敗壞,“我是問你祂們為什麽這麽慢!”

“祂們踩水了。”殷長衍說,“抱夢童子雙腳沾水,身子會比從前重千倍萬倍,行動遲緩。看樣子,他們踩的份量相當之多。”

“你倒的水?”

“是我。”殷長衍供認不諱。

“抱夢童子的行走路徑飄忽不定難以捉摸,你怎麽找得到?”

“祂們的路徑古板且單一。昨天你找祂們時,我也有陪同前往。”

昨天晚上并沒有下雨,地面怎麽會有水,還恰好能為他所用。等等,他懷裏抱着的大瓷瓶?!

“水是你倒的?你也太缺德了吧。”

“那不是普通的水,是大師開過光的淨水。我自己都舍不得用。”

王唯一要氣死了。

他嘴上話一套套的,說得比唱的還好聽,下起黑手來一點兒都不帶含糊。

“長衍,要怎麽樣才能弄幹?”

“曬一曬太陽,幹透了自然會好。”殷長衍笑了一下,“留夢淨土今天你是去不了,在家裏待着,多休息一會兒。過幾天鎮子裏放煙花,我們去逛一逛,很熱鬧。”

王唯一屈指敲了敲輪椅背,“它那麽大,哪裏都擠不進去。上一次能出門是因為劍堂師兄們為你鋪了……”

話音一斷,這是兩個人共同的傷心事。

“……我們去買一副拐杖。”王唯一說,“輕便又靈巧,适合晚上出去看煙花。”

“不去留夢淨土了?”殷長衍咧開嘴巴笑。

“引路人被你搞成這個模樣,哪裏還能去。”王唯一端詳抱夢童子,解開兜帽是不是能曬幹得快一些。

哇,布料都腐朽了,手一抓就是一把渣。

離近一看,祂們都挺高的。她腦袋只到祂們肩膀部分。

王唯一索性卸了兩個抱夢童子的兜帽,叫祂們在太陽底下曬。

抱夢童子垂着頭,所以沒人知道祂們眨了一下眼睛。

王唯一回到無量澗,草草地扒了兩口飯下肚。陪着殷長衍去大夫那裏買拐杖。

大夫說,“這些東西都是咱們自己做的,專門給病人用,不賣。”

打量殷長衍幾眼,“你家夫君用不了,他個頭太高。拐杖太低走路時摔傷的可能性更大。”

“我知道了,謝謝大夫。”王唯一推着殷長衍離開藥鋪,跟他咬耳朵,“你看,天都不想叫我們去。”

“缺一個拐杖的事兒,天什麽都沒想。”

殷長衍打算找些木料自己做拐杖,但是他修為好,手稍微使點兒勁兒木料都碎裂成渣,根本沒法兒弄。

殷長衍盯着自己的雙腿,眉頭擰起。難不成要唯一一直推着他?

這不行。

他可以對着一直漆黑一片的夜幕,但是唯一得看到漂亮的煙花。

寅時。

抱夢童子扛着紅色轎子準時停在無量澗門口。

王唯一唠叨了殷長衍兩句,他發誓不會再刁難抱夢童子。這兩天把自己關在院子裏閉門不出,說是要做一副合身的拐杖。

幾天後,王唯一最後一次給樹澆水。

抱夢童子将她送回無量澗。

下紅色轎子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衣袖被拽了一下。

怎麽了?

低頭一看。

水泥色的手抓着她。

握草。王唯一腿腳一軟,她又觸犯了‘別碰祂’這一條。

轉念一想。算了,都觸犯一條了,再多加一條又有什麽關系。

祂有事兒?

抱夢童子另一只手擡起,指了指紅色轎子箱體角落。

那裏放了一副全新的拐杖,高度正适合殷長衍用。

王唯一愣住了。

對了,那天也是她抱怨沒有桶,抱夢童子才去重新做了一個。

她說需要買拐杖時,抱夢童子就在身邊。

所以抱夢童子看着面如土色,其實是一個心底良善的暖男。

無量澗。

院子裏堆了一層廢掉的木料,木屑在草地上蓋了厚厚的一層。

殷長衍坐在輪椅上試新做的拐杖,毫不意外又斷成兩截。

真令人氣餒。

身後傳來腳步聲,“唯一,回來了。先休息一會兒,我挑好木料就去做飯。”

“不用做拐杖了,抱夢童子為你做了一副。”王唯一把拐杖遞給殷長衍,“樹做的,材質相當結實。祂怕你劃到手,還打磨掉多餘的木刺兒。”

殷長衍愣怔一瞬。

接過拐杖,各部分與他都十分契合,完全是按照他的尺寸所做。

“第一次有你以外的人給我送東西,我會當面謝謝祂。”

王唯一坐在凳子上,“你與抱夢童子素未謀面,祂做了什麽,讓你這麽不痛快。”

殷長衍說,“抱夢童子與我素未謀面,祂做什麽,與我何幹。唯一,讓我不痛快的是‘你對祂不一般’這件事本身。”

“不一般?有嗎?”王唯一搖了搖頭,否認道,“我對誰都這樣。就算沒有抱夢童子,還有抱夢女子,抱夢老大娘。長衍,為什麽不承認,是你心理出了問題,你太過偏執。”

“我不否認這一點。”

王唯一:“……”

這就沒了?不改一下嗎?以後繼續這樣偏執行事?

這話沒法兒談了。

嘆了一口氣,“長衍,別這麽小肚雞腸,不然日子過得會很累。”

“沒辦法,大度不起來。”

王唯一:“……”

殷長衍得了新禮物,在興奮頭上,一宿都沒睡。

王唯一連澆七天樹,乏了累了,一覺睡到傍晚。醒來的時候,家裏沒人,她在拐杖靠着的桌子上看見了兩套全新的兜帽。

兜帽底下是同色系的衣物,料子十分珍貴。

心口這一股突如其來的感覺怎麽形容呢。兩個溫暖的人互相靠近分享溫暖,稍微想一想都覺得心口泛着甜。

王唯一坐在桌子前倒了一碗茶水,頭腦慢慢地冷靜下來,梳理最近發生的事情。很顯然,十八年前的殷長衍做得出今日之事,卻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黑心使手段蓄意對付人。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過往一些刻意忽視掉的地方開始變得明晰。

王唯一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殷長衍那句話的意思——‘十八年前的殷長衍不是十八年後的殷長衍。’

殷長衍身上發生了一些轉變,而轉變的方向,她相當陌生。

可殷長衍知道自己身上所起的變化嗎?

不,他知道,而且相當了解。

否則不會一直提醒她這一點。

對,兩人重逢相認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他一直在有意提點她注意他的變化與不同。

該死的,她怎麽沒意識到這一點。

夕陽像熟透的柿子被筷子戳破,流的到處都是。映在人臉上也是紅彤彤的。

往日她最喜歡看這樣的夕陽,覺得風景無限好。今天只覺得好餓。

殷長衍坐在院子裏,背對着她看天邊斜陽。聽到動靜,輪椅發出遲緩的“嘎吱”聲,稍微轉了一下。

他側過頭,臉上帶笑,“唯一,醒了。”

柿子紅夕陽給他從頭頂腰間長發的輪廓上鍍了一層橘色的邊。由于背光,臉色調比較深,看不太真切。但有一點可以确定,他笑得很歡喜。

“餓了嗎?想吃什麽?”殷長衍說。

“柿子餅。多放點兒糖,煎的油潤軟糯。”王唯一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這個季節哪裏來的柿子。

“好。”殷長衍推着輪椅往廚房走,“去洗漱,我做好了叫你。”

“誰家正經柿子這個月份結果?”王唯一跟在他身邊。

“我家的。”

無量澗有一條河,殷長衍帶着王唯一停在河邊。

殷長衍單掌聚靈,貼在河面上。以手掌為界限劃開一道極長的線,将湍流的河水分成兩塊。河裏空出來的地方有數塊巨大的寒冰,裏面凍了五顏六色的東西。

殷長衍找到幾塊厚冰,拿出來。裏面凍了柿子。

“每年柿子結果的時候,我都挑很多又大又紅的凍起來封存。要吃的時候拿出來的解封,味道半點兒不輸剛從樹上幹摘下來的。”

河裏厚冰封存的全是她愛吃的東西。

王唯一突然感覺到,十八年後的殷長衍身上什麽都在變,但唯獨對她這一份愛意,與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