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不了的反派 - 第 42 章 章

◎百柿林與秋千◎

“我吃好了。”王唯一舔了舔嘴角, 找片樹葉給他擦手。

殷長衍擡手,将指間的柿肉吞吃入腹。

王唯一感動得一塌糊塗。連她爹娘都不碰她的剩飯,他居然一點兒都不嫌棄。

殷長衍送走王唯一, 繼續扛柿子。

在柿子樹下找到一個廢棄的鏟子。

他拿着鏟子開始清理柿子樹下的壞果落葉。土地挖松,把壞果落葉翻進地底,再拿新土填嚴實、鏟子拍平整。

韓衣睡醒,總覺得哪裏不對。得使勁兒嗅才能聞到熟悉的酸臭味兒。

睜眼定睛一瞧, 吓了一大跳。好家夥, 方圓十米的柿子樹底下空蕩蕩, 連一根落葉都瞧不見。

一定是還在做夢, 繼續睡繼續睡。

下午睜眼。

……方圓二十米的柿子樹底下被清得連根毛刺兒都沒有。

掐一把自己。嘶哦,好疼。不是做夢, 是真的。

殷長衍扛着鋤頭從遠處緩步而來,俊秀臉蛋、發頂都是土。

韓衣:“殷長衍, 你他媽的發什麽瘋?”

“師兄, 原來你還在。”

“百柿林守林人韓衣。我倒是想走, 你能叫我走麽。”

“韓師兄, 娘子有孕, 聞到柿子林的味道會吐。我埋了爛果枯葉。若你不喜歡,十五天之後,我把它們再翻出來。”

呵, 有求于他呀, 那還不拿捏死殷長衍。“我一向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你可以翻地, 但是有條件。”

殷長衍沒說話, 靜靜的聽着。

韓衣:“我愛潔。每日上身衣服不說全新, 起碼也得幹幹淨淨, 你負責清洗晾曬。”

殷長衍:“嗯?你什麽時候愛潔?你領口袖口不都藏污納垢黑到發亮嗎?”

韓衣瞪了殷長衍一眼:“這幾天缺水太陽大,柿子樹葉子幹了不少,你閑得沒事兒就去臨江邊接幾桶水,把那樹澆一澆。”

殷長衍:“這倒是。”

韓衣十分滿意殷長衍垂眉斂目、點頭答是的态度,“去忙吧,再有活我叫你。”

“那就這麽說好了,韓師兄。”

殷長衍握着鏟子繼續翻爛果枯葉。天黑了,漸漸看不見柿子。表裏燈發作,也不過是将爛果枯葉怼得更碎。

哼哧哼哧幹的時候,一堆衣服劈頭蓋臉蒙了滿腦袋。

酸臭味兒翻湧進鼻間。

韓衣光溜溜、大大咧咧地雙手叉腰,放下幾句話轉身就走,“明早辰時前放到我床頭。”

悶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嗯,韓師兄。”

殷長衍翻地翻得沒了方向,周圍一片漆黑,一時半會兒找不準出去的路。

遠處王唯一提一把紅燈籠蹦蹦跳跳走過來,見着他就笑。橘紅色的光暈灑在她臉上,像極了甜柿。

“可算找見你了。殷長衍,走,回家。”

殷長衍不怎麽喜歡柿子黏糊的甜味兒,突然就覺得柿子也挺好吃。

“你懷裏抱着什麽?”王唯一提高燈籠,一堆又酸又臭、味道上頭的宗服,“它和我,你身邊只準留一個。慢慢考慮,不着急。”

“我孕吐好很多了。中午反胃壓都壓不住,現在一點兒感覺都沒有。”王唯一說,“衛師兄醫術就是高明,我生孩子也找他。”

“……你又去找衛師兄了?”殷長衍說。

“沒。”

王唯一提着燈籠走了一圈,明白過來孕吐症狀減輕是因為爛果枯葉被清理掉。

一路小跑跳到殷長衍身上,抱了個滿懷,“嗚嗚嗚嗚殷長衍,你也太貼心了吧,對我真好。”

殷長衍下意識接住她,又怕宗服氣味兒染上她身,扶穩了就輕輕抵着她的肩膀、拉開距離,“別靠近,我很難聞。”

王唯一像一頭小牛沖進他懷裏,摟地更緊,“我就想抱。你要是不願意,我換個男人。”

殷長衍:“随便抱。”

孕吐反應來得又快又兇,王唯一:“嘔~~~”

夜晚的天空星河遍布,波瀾壯闊,很美。回家的時候,王唯一提着燈籠走前頭,真想找個地縫兒把自己埋進去。

殷長衍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抱着一堆宗服。嘔吐物和酸臭味兒混在一起。

在臨江邊将衣服清洗幹淨,挂在竹竿上。江風吹一宿,明早就能收。

“明天想吃什麽?”王唯一琢磨着給他做點兒好的。

殷長衍原本想說柿子,可百柿林到處都是柿子,改口,“柿子餅。你會嗎?”

不會都得會,誰叫她吐了一身,“可以學。”

百柿林最大柿子樹上有一個斜樹杈,韓衣雙手疊在腦後光溜溜躺在上頭呼呼大睡。

殷長衍将洗好的幹淨衣物裝入粗布包袱,挂在樹枝上。

天還沒大亮,殷長衍背上竹筐,去爬上樹摘柿子。等到中午日頭大了,就去臨江邊挑水澆樹。下午涼快一些,翻一翻地。

這幾日一直有人路過百柿林,看穿着大多是戰堂弟子。

“明炎宗居然會有這麽臭的地方,我想吐。”

“人家爬在樹上做猴子都沒吐,瞧你那點兒出息。”

“我哪兒能跟人家比,那可是兩堂比試的狀元。”

“呵,狀元,他也配?!心腸歹毒、燒傷同門弟子,劍堂弟子都像他這樣為取勝不擇手段麽。”

“那得問劍堂,我又不是。”

殷長衍繼續摘柿子,路過的大多數人來來去去都是這幾句話,沒點兒新鮮的。

韓衣坐起來,沖戰堂弟子喊道,“喂。”

“嗯?”戰堂弟子轉身的一瞬間,數顆柿子“嗖”“嗖”“嗖”直直地射進嘴裏,撞斷兩顆門牙。捂着嘴巴、怒目而視瞪着韓衣,“你!!”

斷牙混着血水令韓衣起床氣減了三分,雙手疊在腦後靠了回去,垂下的眼皮遮住幾分銳利,“你什麽你,再擾我清夢,斷的就不僅僅是門牙。滾吧。”

戰堂弟子氣瘋了,正要發作,周圍人按住他勸,“別犯蠢,他是百柿林守林人韓衣,在他地盤跟他較勁兒,你骨頭是有多硬。”

戰堂弟子狠狠地剜了一眼殷長衍,浩浩蕩蕩離開。

殷長衍:……瞪我做什麽,我什麽都沒幹。

“韓師兄。”一顆柿子直直地射過來,殷長衍抓住、放進筐裏,“冤有頭債有主,下次他們來,你負責接客。”

兩顆柿子射過來,“說的這是什麽話,你拿我當什麽!”

“對不住,口誤。”筐裏柿子+2。

殷長衍趁沒事兒挑了一顆粗壯的柿子樹,做了個秋千。王唯一來送飯時可以解解悶。

韓衣起床已經是日上三竿,在一堆皺皺巴巴的宗服裏找一身不那麽難聞的套在身上。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樹枝上的粗布包。

上一次的受懲人用粗布包包了一堆蛇蟲鼠蟻,同樣的當他不會上第二次。

去水邊洗一洗,順便祛個晦氣。

脫光衣服一個猛子紮進水裏,身形結實修長,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下像一條帶魚。

過了一會兒。

岸上是不是站了個姑娘?

等了一會兒。

她怎麽還不走?诶!還坐下了。

“姑娘,我衣服在你腳下。”韓衣只留一顆腦袋露出水面,幹咳兩聲,依舊不自在,“再泡下去,我快浮囊了。”

王唯一等到人,眼前一亮,“可算等到你。你穿你穿,我轉過去,絕不偷瞧。”

韓衣穿好衣服。

“你等我?我們并不相識。”

“現在不就認識了,我叫王唯一。我看見你從百柿林出來,你也是受懲人對不對?”王唯一拍了拍身前沉重的木箱子,“咱們同路,能不能搭把手,把它擡進百柿林?”

順着韓衣目光停在鼓起的小腹上,王唯一解釋,“我真不胖,就是懷孕了。”

“呃,無意冒犯,對不住。”韓衣移開視線,彎腰去抱木箱子。上手颠了一下,不輕。

遠遠地走在前頭。

“師兄怎麽稱呼?”

“韓衣。”

王唯一感慨:“什麽世道,好人都進百柿林受懲,惡人高床軟枕享受生活。”

韓衣想了想,“不哦,惡人不一定進百柿林,但是進來的沒一個無辜。”

柿子林東南角空地。

韓衣目瞪口呆看着王唯一把爐子、鍋碗瓢盆、面粉一個接一個搬出箱子,“你搬家嗎?”

“做柿餅。”

“在這裏支一個柿餅攤子,賣給路人?”韓衣蹲下,将鍋碗瓢盆一個一個裝回去,“鼻子有問題嗎?酸臭味兒賠得你連褲子都不剩。前頭帶路,我給你搬回去。”

王唯一瘋狂心動,“好想法!”

韓衣:“……”

韓衣:“你忙,我還有事,先走了。”

“等會兒記得來嘗。”

王唯一摘了一堆軟柿子,剝皮,将柿肉與面粉混合成不沾手的面團。把提前切好的花生芝麻白糖碎包進去,按扁,然後燒爐子架平底鍋。

油滋滋地冒,小火慢煎柿餅,不斷地翻動。

柿餅油潤,慢慢地鼓了起來。

殷長衍澆完樹,放下空水桶,聞到甜香味兒。

“回來了?柿餅剛出鍋,洗手來吃。”王唯一在箱子裏翻出盤子,動作利落放了四個。

殷長衍愣怔一瞬。看一眼她,再看一眼盤子,抿唇笑。

“你笑什麽?”

“高興。”殷長衍眸子柔和,“我一句想吃,你就做柿餅,從未有人這般對待我。唯一,我長這麽大,現在最高興。”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麽?這就高興了?那你以往的日子過得可真不怎麽樣。

“高興你就多吃點兒,好吃不?”

“好吃。”

诓誰呢,你還沒送到嘴裏。她毫不懷疑給他拌點兒老鼠藥他都能當糖一樣咽下去。

殷長衍吃了七、八個。

王唯一坐在秋千上百無聊賴得蕩來蕩去,“殷長衍,你覺得我在這兒擺攤賣柿餅能掙到錢不?”

“為什麽要做這種想不開的事情。”

王唯一:“……閉嘴。”

“還要烙嗎?我吃得差不多了。”

王唯一繼續烙,“剛才我過來,韓師兄幫忙抱了一路的箱子。說好要分給他的。”

殷長衍:……她怎麽在受懲區域還能認識師兄,姓韓,是韓衣麽。

王唯一找到韓衣的時候,他在柿子樹下閉目小憩。

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刺在他半邊臉上,怪不舒服的。

“韓師兄,我烙的柿子餅,給你端十個嘗一嘗。你吃完搭把手,把爐子拖到路邊。”

“這怎麽好意思……”韓衣受寵若驚接過盤子,沉甸甸地壓手,聽到後面無語了,“你還惦記着呢?”

“我這麽好的手藝絕不能埋沒。”

韓衣樂出來,“行。”

韓衣随手擱盤子,剛好放在粗布包上。

心中一動,将粗布包揭開一角,清香的皂角味兒撲鼻而來。以前黑得發亮的領口袖口變成柔和的灰色。

王唯一心裏咯噔一下,以為殷長衍沒好好洗,“我看着他洗蹲在臨江邊洗了大半個時辰,真的。可能是買到假冒僞劣皂角粉了,我盯着他再洗一遍。”

韓衣輕聲道,“不用。”

王唯一在路邊支了一個攤子。柿子餅沒賣出去,但是遇上了一個熟人。

沈深四肢纏滿繃帶,臉上傷口已經淡得看不出來。考慮到表裏燈燒傷,他是雙手各穿四根封靈銅針。

“唯一,你怎麽在這裏?”

王唯一對他沒一點兒好臉色,小木鏟子敲了敲平底鍋,“眼瞎?”

“這個酸臭味兒,你有賣出去一個嗎?”

王唯一膝蓋中箭,真傷人,“你懂什麽?這叫原汁原味。要不是殷長衍被送到百柿林受懲,你以為我願意賣柿子。你害他那麽慘,不買一個有點兒說不過去吧。”

沈深眸中浮上一抹愧疚,“買買買,我買十個。”

急着取荷包裏的靈石,手上傷口扯到、滲出血漬。所有靈石一股腦全塞給王唯一。

“太多了,我找不開。”王唯一還給他。

“你日後做的柿餅,我全部買下來。”沈深退了一步。不能收。如果收下,他與殷長衍之間唯一的聯系就沒了。

王唯一狐疑道,“你吃得完嗎?”

“可以分送給同門。”沈深深吸一口氣,“唯一,我想見殷長衍,有話跟他說。”

“呵,殷長衍忙着扮猴子摘柿子、挑水澆樹,怕是沒空見你。”

沈深也不氣餒,“那我明天再來。”

挪到樹下摘柿子。

他的“摘”法可比殷長衍要粗暴得多。雙手圈住一顆柿子樹,然後猛、搖!!!

王唯一沒給殷長衍說沈深的事情。

第二天,王唯一坐在路邊烙柿餅,油滋滋甜絲絲,香氣兒四溢。

答應別人的事情就得做到,她一直很講誠信。

戰堂弟子成群結伴過來,擡袖捂鼻子。

“姑娘,小師弟叫我們來領柿餅,是不是在你這兒?”

“沈深嗎?對對對,就是這兒。”王唯一點了一下人數,利落拿紙包好柿餅。

戰堂弟子對這玩意兒能不能入口提出質疑,“怎麽有點酸臭味兒?”

“你懂什麽,這叫原汁原味,柿子林的味道。外面賣得純甜的,都是摻了糖。”

戰堂弟子們恍然大悟,咬了一口後外脆裏嫩油潤香甜的柿餅,雙眼發亮,對王唯一的說辭信了十成十。

過來領柿餅的弟子越來越多,王唯一柿子攤名氣開始傳出去。

後來,有一個不成文的說法流傳出去:聞着帶酸臭味兒吃着香甜的柿餅才正宗,不行你去百柿林走一遭。

沈深搖了一早上柿子樹,中午過來,懷裏鼓囊囊揣了四個柿子。

柿子上有指頭印。

看得出來他精挑細選過。既不會因為過硬而入口發澀,也不因為太軟而壞得飛快。

“唯一,你嘗一嘗柿子。”沈深獻寶似的拿給王唯一。

“我更愛吃柿餅,你拿給殷長衍吧。”王唯一指路,“柿子林東南角,殷長衍在那裏澆水。”

沈深愣了一下,摟緊柿子,笑道,“好。”

百柿林東南角。

殷長衍澆完最後一桶水,有人叫他。

回頭一看,眸中閃過一分詫異,“沈?怎麽是你。”

他來幹什麽?算賬?周圍布陷阱了?什麽時候的事兒,自己竟渾然不覺。

沈深被殷長衍臉上的防備給傷到。心口像拿針紮,細細密密的疼。

可又能怪得了誰?他咎由自取。

苦笑道,“別這麽防着我,我會難受。我有話跟你說。”

“一開始參加兩堂比試,我就是想看一看,膽敢踩碎非凡喉嚨的人是什麽模樣。後來你借我炭筆,你背我出浮翠流丹,你從不叫我繡花枕頭,你稱呼我‘沈’……我真心拿你當同伴。”

“我在陷阱方面的敏銳度遠超常人,任何陷阱在我眼前形同虛設,我似乎天生就知道如何排布陷阱制造死局。從小到大,一旦涉及到陷阱,我就變得不再像我。可你知道嗎?使用‘如影随形’時,我第一次遲疑了。”

“殷長衍,我也不知道那個時候怎麽會說出那樣的話。對不住。”

殷長衍眸子裏無一絲波瀾,像在談論天氣一樣自然,“沒什麽對不住的。兩堂比試本來就是各憑本事,即便你殺了我,那也是我技不如人,活該去死。反之,也是同樣。你又何必責怪自己。”

“可我現在無比清楚,我想繼續跟你交好,聽你叫我‘沈’。”沈深拿出柿子遞給殷長衍,面上有着小心翼翼的笑,“殷長衍,可甜了,你嘗一嘗。”

殷長衍沒接。這幾天頓頓柿餅,着實吃傷了。

沈深眸中希冀漸漸轉為失落,抓着布包的手指收緊。

“哦,對了。你來得正好,我有東西給你。”殷長衍拿出一個布包,裏面是沈深的絕筆書,“我曾認真考慮為你傳書,君子一言,言出必行。如今你沒事,絕筆書還給你。”

沈深眸中剛升起的期待散得一幹二淨,拖着沉重的腳步離開。

下午,王唯一柿餅攤前排了長長一條隊伍,一眼望不到頭。

一小部分是戰堂弟子。

路人一看有這麽多仙人在排隊,賣得肯定是好東西,紛紛加入排隊行列。

王唯一的攤子徹底火了。

她立即跑到鎮子上,以一兩銀子一天的高價招了十個慣常賣柿餅的攤主進百柿林,包括他們的攤子。

錢源源不斷地流進袋子裏,王唯一賺得盆滿缽滿。轉頭就去鎮子上開了幾家柿餅連鎖店。

她是好娘子,好娘子一定要心疼自己的夫君。大手一揮雇了五十個人,給柿子林鏟爛果枯葉,澆水鋤草。

殷長衍受懲的第五天,百柿林被薅空,地皮都被掀了一層,入目只有灰撲撲的樹幹子。

王唯一找宗門談,要求取出殷長衍腳上的封靈銅針。

殷長衍的懲罰是入百柿林摘柿十五天。現在百柿林沒有柿子,還摘個什麽勁兒。

宗門深思熟慮後,終于點頭,讓殷長衍次日來浮翠流丹取下封靈銅針。

沈深跟着占了便宜,不再受懲。

韓飛全程目瞪口呆。真他媽的開了眼界了。她不止把柿餅賣出去,還賣出了品牌,現在滿大街都是她的柿餅連鎖店。

他要下山幾天靜一靜。

夜晚。

王唯一坐在秋千上,頭頂星河遍布,“殷長衍,你知道嗎,我現在想笑。”

殷長衍在身後給她推秋千。他一使勁兒,她就笑,聲如銀鈴在黑夜裏蕩開,身子輕盈地飛高,像蝴蝶撲向自由的星空,似乎随時會離開。

他喜歡聽她笑,所以每次都推得很用勁兒。又讨厭她離他遠去,總是提前幾步抓住下落的秋千繩子。

“那就笑。”

殷長衍望着王唯一的後背,她嬌小、柔軟,卻在他受懲期間堅持送飯;她廚藝糟糕,卻能在酸臭的百柿林賣出無數柿餅,還開連鎖店;她只是個普通人,卻敢與宗門談條件。

她的身上似乎藏着用不完的活力,能看到無限的未來。

“你知道我為什麽笑嗎?”王唯一腳伸直蹬地,停下秋千,直勾勾地看向殷長衍,“我能睡你了。”

殷長衍以為自己聽岔了,“什、什麽?!”

王唯一腰肢微傾,臉靠在粗硬的麻繩上,紅潤的唇一張一合,可憐兮兮道,“我也不想的,誰叫泡藥浴的時候來感覺了。你紮了銅針,一時半會兒用不了。我只能看不能吃,饞得要死。”

眼睛發亮,“好在明天就拆銅針!!我的快樂即将回來了。”

身子朝一邊挪了挪,拍了拍空出來的秋千,“殷長衍,上來,我們一起看星星,可漂亮了。”

殷長衍走到她面前,她才看到他的眸子有多晦暗。像積了一層濃厚的墨,使勁兒一掐能流一手的墨汁。

瘋狂心動,可惜不行诶。

秋千本來就是為她準備的,比較窄小,只容得下一個人。殷長衍攬住她的腰抱起來,坐上秋千,将她放在他的腿上。

“如果你指的是這方面的快樂,我現在就可以給你。”殷長衍聲音低沉,帶了一份引誘,“要試一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