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人鬼殊途 - 第 85 章 ☆、強勁對手(3)

計劃定下,接下來就是人員分配。

假裝攻入的人群需要盡可能多,但是卻不需要真的是攻擊型驅鬼人。

也就是說一大批警員可以混入中間,但是四周全部安排防禦型的驅鬼人,這樣既可以做到聲勢浩大,又可以不被攻破。

防禦型驅鬼人還剩下六十二人,護百人進村不是問題,而主要的攻擊型驅鬼人自然是我、秦陽、魏蒼穹以及易之大哥。

嬰離雖然想要和魏蒼穹一起,但是她自己也明白她和防禦型驅鬼人一起攻村才是最好的選擇。

至于我,在沒有嬰靈化的情況下我更趨向于防禦型,但是帶上我卻是絕對可以以備不時之需,而且經過多年歷練,我的攻擊力也早有提升,我絕對有能力跟他們一起上山。

計劃實施定于一天後,我和秦陽等人先行上山。

敏馱山雖然地勢較為低平,但是山中荊棘叢生,怪石嶙峋,跋山涉水異常艱難。

才到半山腰上,我們這些經過地獄式訓練的人都累得氣喘籲籲。

許久未見易之大哥,他越發有了仙風道骨的姿态,眉目清淡,神色平靜,仿佛遺世獨立。

衆人都汗流浃背、神色狼狽的時候,他卻一臉平淡地坐在一塊巨石上閉目休息。

“易之的修為又突破了。”秦陽站在我旁邊看着易之大哥的方向。

“修為?”我好像記起來了,易之大哥是結界師,是可以修為突破的,每突破一層修為後封印的力量便會大增。

看來這幾年易之大哥的修煉還是很抓緊的,絲毫沒有懈怠。

過了半晌後易之大哥突然睜開眼道:“離我們正西方向五百米處有怨靈埋伏。”

神識!我們都驚訝了,神識是一種探知,需要修為極高的人才能靜心探查大範圍的動向。

易之大哥僅與我們分開兩年有餘就達到了如此的境界,不得不讓我們嘆服又讓我們感到心虛,不由反省自己不夠用功努力。

“會有埋伏也是意料之中,大概有多少個?”魏蒼穹雙手抱胸,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五個。”易之大哥沉聲以對。

“你們每人一個,我兩個。”魏蒼穹執起了桃木劍。

我搖搖頭制止道:“大可不必如此,易之大哥,五個就全交給你了。”

魏蒼穹正要出言阻止,就聽易之大哥回道:“不足畏懼,你們從旁道饒走,我封住它們後自會跟上。”

于是我們兵分兩路,我們繞了稍微遠的路,而易之大哥走直路封印五個怨靈後剛好與我們會和。

這是田忌賽馬式的方法,如果我們一群人全都在這裏出力的話就會全部消耗體力,而只交予一人則只消耗一人,因為大哥用神識已經消耗了不少體力,那麽在足以應對所有靈體的情況下交給大哥是沒有問題的。

當我們達到敏馱山和村子的時候正是月過中天,幸好南鳴市信息建立發達,連這山村荒野也絲毫不影響手機信號。

我們發出消息後靜待第二天天明,夜晚露重,頗有些寒冷,我們四人背靠背依偎在一起閉眼淺眠,易之大哥展開神識探知周圍動向以确保我們的安全。

“大哥。”黑暗中,我輕喚出聲。

“嗯。”

“大哥,我總覺得兩年未見,你變了。”

他沉默了一會說:“無邪,你總還是孩子心性。人不能止步不前,不是我變得太快,而是你不願變化。”

“大哥,我不明白……”

“也罷,秦陽在你身邊,你也有個依靠。”

說完他便禁了聲,我也不便多問,閉上眼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東邊的地平線破出了第一道光芒,預示着一場殘酷的鬥争就要開始。

大羽山擋住了東邊的陽光,所以我們這邊還顯得有些黑暗,但易之大哥已經叫醒了我們準備行動。

晚上寒風入體我不禁有些咳嗽,秦陽脫下外套将我裹住,看他一身單薄的襯衫,似乎也挺冷的。

我們不能生火,因為火會暴露我們的蹤跡,我們便只借着手機頻幕微弱的光芒沿着山腳走着。

我們的主要任務其實是保護易之大哥,因為我們需要保證他在探出神識的時候不被攻擊,因此在巡邏過程中我們格外小心,不放心一絲風吹草動。

所幸我們離村子還有一段距離,但是易之大哥的神識卻足以探測到老驅鬼人,最少埋伏的路上也有二十三個怨靈。

發出信息,我的手機電量已經告罄了,頻幕閃動了幾下後就進入了自動關機狀态。

我将手機揣進了口袋,很快秦陽那邊就收到杜先生的回複,他們已經準備好攻入村子。

怨靈不需要休息,對于他們來說白天黑夜都是一樣的,但是實際上來講黑夜更适合他們行動,因為日出的時候是他們最虛弱的時候,這時候攻入無疑是最好的時機。

遠處傳來了他們聲震天地的殺伐吼叫聲,不過我們都清楚那不過是虛張聲勢,目的不過是讓守在西邊的怨靈盡可能離開,好讓我們耗費更少的力氣對付他們,留下更多的力量去解決最終的大Boss。

我們坐在一個隐蔽處,易之大哥給我們放了一個隐蔽氣息的結界,只要怨靈沒有看到我們就發現不了我們。

随後他繼續打坐利用神識探查周圍的情況,他的臉上漸漸浮現一絲笑容,我們知道我們的計策派上用場了。

“行動吧,沿這條路走我們最多碰上四個怨靈,一人解決一個,別手軟了!”易之大哥站起身給我們指路,他拂了拂衣袖,往前帶路。

我看着大哥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什麽。大哥變了,但是我卻說不清他到底哪裏變了,這種變化對于他來說是好是壞我也不清楚。

我唯一明白的就是,現在的大哥與我們有一種淡淡的疏離感,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當年會為了救我而和秦陽莽撞沖入女生宿舍樓的大男生。

歲月易逝,不知是該糾結過往,還是坦然接受。

迎面撲來的是懸空而立的醜陋怨靈,猙獰着一張臉向我們撲來。

我們非常默契地呈一字排開迅速沖上去一人一個,花瓣從枝頭飄零,仿佛塵埃落定。手起劍落,慘叫聲消逝在花香中,我們相互對視,點頭,最無言的肯定。

我們能夠聽到村口處的動蕩不安,能夠想象到同行們為了給我争取時間而拼盡全力拖住那些怨靈。

多為他們争取一秒鐘就可能減少傷亡人數,于是我們的步伐越發急促,在村內的青石板路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音。

擔得起,擔不起,早就在我們成為驅鬼人的那一刻就由不得自己了。

我們站定在一座磚房前,裏面的人物是誰我們很清楚,成敗在此一舉。

“易之大哥,你來分配。”大哥是年齡最長的人,實力也可以說是他最強,由他安排能夠讓人心悅誠服。

“近身攻擊的出列。”易之大哥沉聲道。

秦陽和魏蒼穹往前一步,我和大哥原地不動。

作為混合派的陰陽師,秦陽和魏蒼穹一人善于用桃木劍,一人善于用符,都是近身的好手。

而我在不嬰靈化的情況下更适合遠程式的攻擊,大哥的結界和紙片人操作都是非常精湛,也是遠程的。

最終的計劃便是,易之大哥在外面釋放結界,将秦陽和魏蒼穹将老驅鬼人放在一起鬥法,而我則在外面保護大哥在展開結界的時候不受傷害。

這次解決老驅鬼人的任務幾乎就是看秦陽和魏蒼穹是否能勝任了。

大哥一揮袖,整連串的紙片小人齊齊飛出,像有生命般将整個磚房圍繞了起來。

它們一個個懸浮在空中,好像整裝待發的騎兵,明明只是薄薄的紙片卻好像是堅不可摧的城牆。

“紙人一旦破裂或落地就是結界被攻破的标志,你們盡量引他出來打鬥,屋內你們伸展不開拳腳。”大哥說完就席地而坐,一身白衣卻纖塵不染。

他屏息凝神,将精力投入到操縱紙人上。

秦陽和魏蒼穹互相對視一眼,執起武器越過紙人破門而入。

屋內立刻傳出一片厮殺聲,桃木劍在空中揮舞的“簌簌”聲以及符咒燃燒的“呼呼”聲交織成一片。

我在心中祈禱兩人平安歸來,然後便在大哥周身畫下四方符以免其他怨靈近他周身。

眼下我居然成了最閑的人,所有人都投入到了緊張的戰鬥中去,我茫然踩着腳下的四方符,卻突然覺得我們好像遺漏了什麽。

就我們這幾天以來的觀察來看,整個村子死氣沉沉,除了怨靈以外似乎找不到任何活物,最令人奇怪的是,那些屍體去哪了?

四方符很完整,一時半會兒大哥不會出問題,我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一橫,走出方陣朝那些民居跑去。

踹開門,空蕩蕩的,只有地上一灘血跡。

再找幾家也是同樣的情況,但是我很明白,即使變成了怨靈,他們的肉體也不該消失。

我的腦中再次閃過村子的地形圖,我記得靠東南邊有條河流,那附近應該有井存在。

大哥,請原諒我擅自離守,但是我必須賭一把!

我朝東南方快速奔去,途中碰到怨靈也不費時殺戮,而是用紅繩暫時将他們束縛住。

遠遠的就可以看到一座石井,上面被人用木板蓋着,木板上面又是兩塊巨石。我拼盡全力推開巨石,在下面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符咒貼在木板着,此時正迎風飄動。

沒有人比我們更熟悉這些符咒,正是用來鎮壓鬼魂,讓人永世不得超生的極惡符咒,只有那些旁門左道的驅鬼人才會用如此邪惡而殘酷的手段。

我可以想象到那塊木板下的井底深處是什麽情況,但當我掀開木板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卻還是令我嘔吐了起來。

層層疊疊的屍體交錯在一起,腐爛而發臭的軀體因為潮濕的環境生出了蛆,在皮膚表皮下蠕動着、蜿蜒着。

我終于明白為什麽整個村都會成為怨靈,因為他們并非因為靈異瘟疫,而是因為全村人被滅口後投入井底,所有人的怨念積聚渲染導致怨靈爆發。

而幕後人将他們的屍體鎮壓在井下,使他們不得超生,卻又不得不聽令于此人。

難道……

我看向老驅鬼人的磚房方向,在那裏面的并非是一個死去的怨靈,而是殺害了全村性命的老驅鬼人?

面對一個已經年老的驅鬼人,只要秦陽他們不求勝心切或驕傲自恃,這場戰鬥他們不會敗。

但是,看着眼前這些屍體卻讓我遍體覺寒,老幼婦孺無一放過,究竟是什麽原因讓他痛下殺手?

我跪在了井前,閉上眼默默誦起超生經文。不管什麽原因,那個人都是驅鬼人,和我們都是同行,他的罪我們都要擔。

一邊誦經文一邊磕頭匍匐,一心至善才能使超生經文擁有最大的效力。

額頭碰到粗糙的水泥地上蹭破了皮膚,蜿蜒的血跡從腦門上流下來。我沾以血跡在地上畫上歸心符,以表誠摯歉意。

村內的怨靈一時間抱頭咆哮,他們在欲望和人性的最後一絲理智之間徘徊,整個村陷入了哭天搶地的悲恸哀嚎中。

趁這個時候,杜先生帶人已經沖了進來,他看到我的背影時便已經明白了一切。

三年師生的關系在此時顯得那麽默契,杜先生以膝觸地,抱着自己的啤酒肚顫巍巍地跪下,然後磕了三個頭,默默念起經文。

後面的學生見此紛紛效仿杜先生跪地磕頭誦經,整個村沉浸在莊嚴肅重的誦文中。

“願生者往生,放下仇恨,死者已矣,通往極樂。世間輪回,皆有定數,向善輪善,向惡輪惡。此番定數,自在我心,歸去歸去,勿戀此間……”

那些用來充數的人雖然不會念經,但是看到我們的舉動卻也大為驚嘆,也學着我們的樣子跪地示意誠心。

“走!”

背後響起熟悉的聲音,我熱淚盈眶地轉身,看到兩個渾身是傷的少年壓着一個五花大綁的五十上下年紀的男人。

易之大哥風塵仆仆地跟在後面,臉上居然是一副早就看破的神情,沒錯,大哥的神識探到老驅鬼人的那一刻,他就明白那并非是一個怨靈了!

男人顯得很不安分,即使被抓住了也不肯輕易屈服,兩眼通紅充血。

然而當杜先生看到這個男人時卻睜大了眼睛哆嗦着唇,半天才吐出兩個字:“師……傅。”

這下輪到我們在場的人吃驚了,眼前的這個被五花大綁的人居然是我們的師祖!而師祖敗在了兩個徒孫手裏!

雖然秦陽和魏蒼穹都傷得很重,但是男人身上也挂了彩。

杜先生眼裏流露出悲恸的神情,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師傅,你為何要這樣做?這村子的人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痛下殺手,老幼皆誅?”

沒錯,這是我們所有人的疑問。

杜先生作為一個驅鬼人也是強者中的強者,那麽師祖就更不必說了,這麽偉大的驅鬼人為什麽要做出與畢生信念相反之事?

“哼,無冤無仇?杜朗,你何時這般天真了?為師我默默無聞數十年,行走在世間自覺問心無愧。魏某我膝下只有一女,跟魏某闖蕩近二十年。前日來此村中剿滅怨鬼,但村民卻當我們招搖撞騙,趁我不備劫了我女兒,那些禽獸不如的家夥居然……居然玷污了她!小女不堪忍受投井而亡……好,好!那就讓他們都變成怨鬼為我女兒送行!哈哈哈哈!”

到最後只剩下魏師祖瘋癫的狂笑,他笑着……笑着……終于落下了兩行濁淚。

“這世間是善是惡終是分不清的,行善之人也有罪惡,行惡之人也曾行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杜朗,為師先走一步,為師倒要看看這陰間是否真有因果報應!”

“師傅!”杜先生起身奔向師祖,但是卻來不及了。

連他身旁的秦陽和魏蒼穹都來不及阻止,師祖已經要下嘴裏早已含着的毒草,毒發抽搐而死,嘴裏吐出了白色的泡沫。

最讓我不明白的是為何師祖讓整個村子的人變成怨靈後卻仍然放縱他們攻擊我們,即使他不知道我們是杜先生的學生,同行相殘也是殘忍無比。

難道,失去女兒的痛苦真的把他逼瘋了嗎?

我們已經無法得到答案,畢竟師祖已經自刎了。

可當我偶爾瞥過大哥的時候,卻看到他臉上沒有一絲沉重,而是他那副沒有感情的淡然表情。

據說只有同類才能夠懂得同類,或許大哥是懂師祖的。

杜先生閉上了眼睛無奈搖頭,“師傅啊師傅,你聰明一世卻是糊塗一時啊!熙兒若知你這般為她報仇,叫她黃泉路上怎麽走得安穩!”

黃泉黃泉,不到黃泉不相見。然而我知道,通往那裏的沒有黃泉,倒卻有一條走不到盡頭的路。

超度經文再次響起,這次,我們多為兩個人而禱告超送。

作者有話要說: 世上沒有什麽對與錯,只有你願意站在哪一邊的角度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