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秋的肚子并不疼, 吃下去也沒有任何不适,但他偏喜歡看喬月為他擔心的模樣。沒想到露了陷,索性順着她的力道躺倒在地。
嘴上也跟着哎呦了一聲。
喬月這次并沒上當, 她站在原地躊躇,沒有立馬走開。視線落在江如秋的臉上。他的臉色一如既往的慘白, 臉色沒有任何古怪,仿佛平常的玩鬧, 甚至還偷眼看她。
她松了一口氣, 這才轉身離開。身後的江如秋立馬起身, 跟上她,好似寸步也離不開她。
“我是騙了你,可我想讓你疼疼我。”卧室房門在江如秋臉前關上。與此同時, 他身上那扇代表暴戾陰狠的房門卻悄悄開了一條縫隙。
他的手握上門把,擰了兩下擰不開,身體下意識撞上去,堪堪碰到又停下。目光沉沉盯着房門,他的臉色古怪起來, 心底那絲對喬月還保存着的理智不停提醒着他, 好叫他別做出太過分的事。
可事實上,他在她面前做的壞事還少嗎?
所以她才會那麽害怕。
屋內的喬月不吭聲。
江如秋又道:“你說我做錯了, 那我就做錯了。我現在都承認錯誤了, 你就不能理理我嗎?”
喬月抵上門, 揚聲反駁:“你那是認錯的态度嗎。”
江如秋聽到門內的響動,喬月的聲音近在咫尺。便放棄了撞門的打算, 将臉快要貼上門了,瞪着眼大聲道:“我當然是認錯的态度了,你快點開開門吧喬喬, 你都沒看到我的表情,怎麽知道我認錯态度不好?”
喬月抿緊了唇,打算一句話也不跟江如秋說了。
她已經非常明确地告訴他,她知道了他隐藏莫春紅消息的事情。并且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離開他,說的也都是氣話。可他總要為之前做的事情道歉吧?明明他做了非常不正确的事情,可到了他的嘴中,好像是她在無理取鬧。
她只是想要他一句真誠的道歉。
可是他呢?
在喬月回家的過程中,一句話也沒多說,得知了她回到臨安市的消息,又二話沒說把人家旅館的房門給踹壞了,最氣憤的是,他竟然還想鎖住她?!
也幸虧喬月睜眼時看到的是江如秋把鐵拷往他身上拷的場景,不然非要氣的不行。
喬月故意哼了一聲給他聽,氣鼓鼓的。
江如秋聽了,更來勁了,不斷低聲哀求着,聽到房內沒了聲響,又擡高聲音喊了幾句,依舊沒得到喬月的回應。但方才喬月那一聲充滿賭氣的哼聲已叫他半點氣都生不起來。
渾黑的眼底湧出淡淡喜悅。
喬月還肯賭氣,還肯當着他的面把氣發出來,就證明他還有挽回的餘地。
其實當時瞞下莫春紅的消息時,他是有不安的,但随即就被湧上來的竊喜以及隐秘的期待所覆蓋。
他逐漸大了膽子,索性一直隐瞞下去。
他雖然知曉,一旦事發,必定會與喬月生出隔閡。可莫春紅早已成了他心裏的一根刺。喬月越重視她,那根刺就越沒發隐藏,活生生地紮着他。
他是承認自己心眼小的,小到恨不能将身體剖開,好将喬月塞進去。除此之外,什麽也容不下。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喬月似乎……似乎并沒有那麽生氣?或許,可不可以換句話說,她其實比他想象中的要更愛他呢?
只要一想到這種可能,江如秋的胸腔都仿佛一熱。記憶中曾無數次為她而劇烈跳動的心髒雖然停止,但感覺仍在。他仿佛又活了過來。
但旋即又一想。
喬月她……從沒對他說過喜歡。
喬月确實沒有對江如秋表達過任何顯露她情感的話。這與她的原生家庭脫不開關系,她很小就不表達情緒了,好的壞的全都吞下獨自消化。
唯有在江如秋面前,才會露出不講理的一面。
可這樣的變化只有她自己清楚。
有些話,不說出來,別人是感受不到的,更何況江如秋這種胡思亂想的人。
喬月傾身,盯着趴在床尾的江如秋看。他半夜趁喬月睡覺時開門進來,沒有吵醒她,或許是想起她還在生氣,沒敢靠近,縮在床尾。
他怎麽睡過去了?
喬月靠的他更近了,仔細端詳他的睫毛,似乎想要發現任何能夠證明他在假睡的蛛絲馬跡,然後她就發現了被他攥在掌心的被角。
他明明很高,也不算瘦弱,坐着小馬紮趴在床尾,乍一看卻像個受盡委屈被後媽虐待的小孩子。掌心裏攥着的是他為數不多能夠握緊的溫暖。
喬月的視線一轉,又落在了他那張過分漂亮的臉上。哪怕血色盡失,傷痕錯落,他也高貴的像某種貴族,這是他沉靜的時候喬月對他的評價。
看起來又乖又漂亮,很容易讓人産生好感。
所以,你喜歡江如秋嗎?
喬月的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她确定了江如秋在假睡,她已經盯着他那雙好看的睫毛許久,甚至還跟着眨動了好幾下。
“我以為你會親下來。”江如秋失望地睜開眼睛。
喬月掀開被子下床,“你想的美。”
“那我親你行嗎?”江如秋小心看她。
喬月搖頭說不許,江如秋剛要再纏着她說話,忽然聽見門外有人敲門。
“我是周婆婆,小喬在家嗎?”周婆婆牽着冬冬的手。
江如秋很想說一句沒人,可喬月已經應聲了。他的臉色瞬間沉下去,再不複喬月面前都鮮活。走上前,将栓住屋門的鐵鏈解開,再打開密碼鎖。
“沒打擾到你們吧?”周婆婆見江如秋臉色不好,冬冬也一個勁地往她身後躲,目光遲疑地落在喬月身上。見她好好地走過來,面上重新揚起笑容。
“冬冬這孩子一直吵着要來找你呢,我們這地方啊,人都搬走了,你們夫妻倆搬來也算是熱鬧了,”她絕口不提再讓他們搬走的話,目光一直打量着喬月。
這眼神讓喬月有些不适。但不至于厭煩。倒更像是再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受傷地方,因為她還看到周婆婆松了一口氣。想想也不奇怪,冬冬的媽媽就常被冬冬爸爸虐待,所以周婆婆這是擔心她呢。
喬月心裏一熱,也關心問道:“冬冬身上的傷都好了嗎?那天實在對不住了。”
周婆婆笑着道沒事。
随後她又對着江如秋說:“我老太婆太閑了,又着實喜歡小喬姑娘,跟她說幾句家常,耽誤你們些時間,小江有事就去忙吧。”
江如秋能有什麽事?盡會在她面前發瘋了。喬月在心裏偷偷念叨。
等江如秋一走,周婆婆果然收起了笑臉,擔心道:“我看你家大門關了小半月了,發生什麽事了?”
怕周婆婆誤會,喬月馬上搖頭。
周婆婆松了一口氣:“這就對嘛,我不會看錯人的。小江那孩子,冷的像塊冰,可到你面前,那就是火爐子!身後都能豎起尾巴了!我老太婆看的清楚呢。”
“哪有您說的那麽好。”
周婆婆不贊同她這句話了,板起臉來說江如秋的好話,最後總結道:“小江聽你的話,你說一他不敢說二!”
冬冬指了指二樓,道:“打小孩,壞蛋。”接着目光看向喬月,神情間帶上崇拜:“姐姐厲害,壞蛋怕。”
喬月抿嘴偷樂。周婆婆也被冬冬逗的直笑。
她們又随便聊了些別的,就聽周婆婆的手機響起,她大概是年紀大了,聲音開了外放,後來意識到旁邊有人,又關了免提。
喬月并沒有偷聽別人電話的惡習。但她們離得近,只聽到了“有人失蹤”“那邊都快忙死了”“今年又出了一件,什麽時候到頭啊,好多人都吓得辭職了”,似乎還有尋求幫助的話。
周婆婆扣了電話,喬月這才笑道:“婆婆您這麽大年紀還有工作呢?”
周婆婆樂呵呵地道:“離不了我呀。”
臨走時,周婆婆問喬月:“看你們臉色不好,吵架了嗎?”
喬月剛想說沒有。
周婆婆一副看過來人的眼神,眼神和藹,道:“你信婆婆我,小江這孩子,你哄一哄他,他保準能把月亮摘下來給你,”後來又感嘆道:“你性格軟,不像我年輕那會兒,脾氣軸的很,跟老頭子吵架非要吵過他,就是不認錯,我那老頭子也沒有小江的好脾氣,活着時沒少頂我。”
“小喬啊,男人其實很好掌控的。”周婆婆捂住冬冬的耳朵,眼睛笑得彎彎的,看到喬月紅了的面容時,神情間滿是懷念,而後又是一句勸告:“這裏風景好,也安靜,不過小姑娘你啊,要多出門曬曬太陽!”
喬月送周婆婆離開,沒有進屋,而是聽她的話躺在院裏的躺椅上消化周婆婆剛才說的話。
“……喬喬。”江如秋一聽人離開了,一刻也待不住,立馬下樓。可喬月去院子了,他又拿不準她的态度,不敢貿然過去,再說,外面太陽太大了,他也過不去。
只得可憐兮兮地靠在門邊。
喬月單手擋在額頭,仰面對着日光。
“江如秋。”她叫了他一聲,側頭朝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江如秋身心一震,若不是怕日頭打的他泛疼,他是一刻也不能浪費,立馬跑到喬月身邊将她攬在懷裏,才能緩解因為片刻離了她而産生的焦躁。
“日頭太毒了,你快進屋來吧,你不是最怕曬黑了嗎?快進來吧。”
喬月沒理他,翻了個身,将手撐在扶手上。
周婆婆的話還在耳邊回蕩,掌控……江如秋嗎?
她能嗎?
混沌的大腦有了絲清明。
喬月看向門邊因為懼怕陽光而顯得有些束手無措的男人,惡劣的笑在她嘴角轉瞬即逝。
“你過來我這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