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勝被抓走了, 他整張臉呈現青紫色,眼球血絲滿布,臨走時嘴裏還喊着有鬼。
半夜三更, 瘆人得很,大家只當他是瘋了。
喬月抵着門, 目光落在地面拖行的血跡上,猩紅刺眼。是蔣勝身上染着的江如秋的血, 一路蜿蜒到電梯門口, 消失。
她今天晚上受到的沖擊不小, 心情始終未能平複。
江如秋在她眼裏頂多就是占有欲強些,與常人無異,畢竟她對江如秋也有占有, 也不喜歡他和女生交流。
她跟江如秋在這方面最大的不同是,江如秋會明确表達出來,而喬月則自己生悶氣,等江如秋發現再來哄她。
所以,當江如秋建立在她面前的形象崩塌, 露出內裏的可怖真相時, 喬月的解決方法是自己躲進被子裏消化。
她承認她對江如秋的感情發生了變化,如果說之前是全然的依賴, 現在則多了些畏懼與讨好。
曾經她以為江如秋只是單純的受害人, 被欺負被敲詐, 即使在與他相處的過程中發覺了許多可疑的地方,但她從不曾深究過, 但是今天蔣勝的到來卻将曾經的真相撕開展現在她的面前。
江如秋對此并沒有阻攔。
他也想讓她知道這些事情,無關乎坦誠,他的意思無非就是讓喬月會因此更加聽話。
如他所願, 喬月被吓到了。
不僅是蔣勝的所言,還有他發怒時露出的模樣,滿目猩紅,紫紅色的斑塊在他臉上浮現,覆蓋了大半張臉,混合着血液,他這副樣子,與厲鬼無異。
這對喬月的沖擊太大了。
她本來就不是膽大的人,曾經或許還會強裝鎮靜,但自從跟江如秋在一起後,他把她的小脾氣都慣了出來,連帶着膽子也越來越小。
她現在閉上眼睛就是男人的模樣,駭得她渾身打顫,“江如秋”三個字在她嘴邊滾了幾圈,最後被她咽下去。
她太害怕了,如果強行把江如秋叫到身邊,也絕露不出好臉色,以江如秋的性子兩人一定會鬧起來。
雖然,他現在的情緒已經瀕臨崩潰。
江如秋站在門外,透過縫隙看向屋裏的女人。
她躺在床上,蓋着被子,蜷縮成一團,屋裏燈光大亮,将她的每一個動作都看的清楚,她在發抖……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男人下颌緊繃,仍壓不住因為情緒崩塌而顫抖的唇,他眼裏的血色越來越濃,漸漸迸發出駭人的毀滅欲。
他本就敏感,尤其對喬月的一舉一動。
她顯然是害怕了他,才會一句話不說躺在床上,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喊他的名字,可是現在沒有,她害怕得渾身都發着抖,卻一個字也不說。
江如秋克制着推門而入的欲望,轉身去了洗漱間,鏡子裏的他仍舊是之前的模樣,只不過多了些別的東西,比如屍斑。
紫紅色的斑塊幾乎覆蓋整張臉。
他将上衣撩開,果然,後背蔓延了一大片,駭人得很。
他當然清楚目前這副樣子對喬月的沖擊有多大,但是他忍受不了,他忍受不了喬月推拒他!
他是真的愛喬月,不僅愛她的身體連同她體內所有的一切他都想要占有,如果喬月變成可怖模樣,他仍舊要把她鎖在身邊,這才是他理解的愛。
喬月也應該如他一樣,不是嗎?
江如秋在鏡子前站了一會兒,等心中的怒氣漸漸平複,屍斑也因此消退下去才離開去了卧室。
時間已過去許久,天将明,喬月睡着了,呼吸沉穩,眼下有淚痕若隐若現,江如秋看見了,嘴角沉下去,終究沒把她弄醒,只眼底深暗長久不散。
喬月是被一陣香味勾起來的,她睜眼時頭腦還有些昏沉,伸手重重按壓了下太陽穴,清醒些後才起床。
屋裏蔓延着濃郁的奶香味。
她推門出去,就見江如秋正在廚房裏,背對着她,身上系上了他還是人時經常圍的卡通圍裙。
這還是喬月第一次見他再圍。
圍裙的前後都有兩只帶着綿羊帽子的卡通狼,圓圓胖胖的身子很可愛。
穿在男人的身上添了幾分生活氣息,餐桌上的鮮奶香味中和了血腥氣。
江如秋轉頭,看見喬月時眼神驟亮,仿佛沒有注意到她突然僵硬的身子,自顧咧開嘴笑:“你終于醒了,還要等一會兒,牛奶剛剛溫熱,你先喝了。”
喬月面色怔怔,還沒做出反應,江如秋的臉色就在這一瞬間驟然變化。
那雙好看的勾着溫柔笑意的嘴角沉下去,像是觸動了某種機關,他的眼神也變得鋒利,連同圍裙上的卡通狼也在這瞬間變成了吃人的野獸。
江如秋端起餐桌上的牛奶,走到喬月的面前:“喬喬,喝了它。”
喬月剛想接到自己手中,他沒讓,直接将杯口抵在她的唇上,讓她喝得一滴都不剩,目光在她變得鮮亮的唇上停留一會兒,才道:“以後我都這樣喂你好嗎?”
他擠出笑意。
喬月猶豫道:“我,我可以自己……”被他的眼神駭住,她立馬改變了說辭:“你要是不嫌麻煩就按你說的來。”
她的語氣小心翼翼,仔細端詳着江如秋,沒在他臉上看到屍斑,懸起的心才稍稍落下。
她用手指将嘴角溢出的牛奶擦掉,剛要去桌上拿紙巾擦幹淨,就被江如秋奪去吮進了嘴裏。
臉上的紅暈還沒冒出來,就被指尖的痛意刺到,她連忙将手指抽出。
“你,你幹什麽!”太疼了。
@泡@沫
江如秋狠狠地咬住了她的手指,抽出來時已經露出血珠,周圍一圈烏黑,喬月越看眼裏的淚珠就越控制不住,在眼眶裏打着轉。
“你咬我做什麽!”
江如秋絲毫沒有歉意,冷冷道:“喬喬,你剛才在害怕我。”
喬月:“那你就能咬我嗎?”
江如秋仍舊冷眼看她,見她攥着手指瞪他,目光有松動,但一想起她有整整一晚上時間沒有理他,心裏的戾氣就克制不住。
“為什麽不能?喬月,你昨天晚上對我做過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我咬的算輕的!你說的好聽,說我還能出現對你來說就是最好的禮物,結果呢?你昨天晚上是什麽态度?”
喬月語塞,幹瞪眼了好久才回道:“那你也不能咬人。”
江如秋本就長得高,此時面色沉沉,居高臨下看她,嘴角還沾着她指腹的血珠,眼底的神色冷漠又無情,仿佛一點都不在乎她疼不疼。
這根本就不是之前的江如秋,之前的他不舍得她受一丁點傷。
喬月越想心裏越委屈。
明明……明明她根本就沒有做錯!
她還不能害怕了?
他變成鬼,還是面容可怖的鬼,她膽子本來就小,顧忌到他的情緒,她才一個人躲在被子裏,做了一晚上的心裏建設,他卻指責她。
喬月心裏的氣不通,在江如秋伸手過來抓她時猛地避開,閃身進了屋去,再出來後抱着一臺電腦放到餐桌上。
喬月沒理江如秋,将電腦打開找到相冊。
這臺是江如秋的,兩個人一向都不對對方設密碼,所以江如秋這臺電腦上所有的密碼喬月也清楚,不過她自己也有,很少碰江如秋這臺,更別說相冊了。
但是前幾天她做了很長的夢,許是被江如秋死而複生這件事情給刺激到了,曾經被她壓在心底的懷疑與猜忌随着腦中記憶的清晰而浮現出來。
她打開這臺曾經被少年江如秋使用過的電腦,果然在相冊中看到滿滿的她的照片。
那天喬月在江如秋家中補習,窺探到了江如秋藏在心中的隐秘。
她丢失的頭繩,被她扔在家門口垃圾箱裏的圍巾,還有許多連喬月自己都不知道的屬于她的東西,統統被江如秋收在家中,壓在枕下……
當時喬月就覺得震驚。
她的第一反應并不是江如秋喜歡自己,而是兩個大大的字——變态。
但是沒等她細想這兩個字背後的含義,就被江如秋帶偏了。
他不僅一字一句訴說對她的愛意,還把他的身世說得引人落淚,最後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喬月的吻被他騙了去。
少年的唇柔軟甜蜜,帶着糖果的甘甜,他說出的每一個字也仿佛裹着蜜,在喬月寡淡無趣的生命中硬是種上了一朵又一朵鮮麗的小花。
他為她構築的美好的觸手可及的未來,讓當時反應極慢的喬月陷落,淪陷在他的口舌中。
現在細細想來。
當時把她吓了大半個暑假的跟蹤狂,讓她幾度連家門都不敢出的變态,或許,不,根本就是江如秋。
喬月根據記憶一點一點的找,果然讓她看到電腦上滿滿的她的照片。
有她在學校裏或笑或睡的照片,亦有她暑假在家中的照片,透過根本無法遮擋視線的玻璃,她在屋中的所作所為都被記錄在照片裏。
這跟變态有什麽區別?
溫柔少年?天真少年?
喬月只想敲自己的腦袋。
她雖然因為想通了這件事生出了些氣,但是江如秋明顯氣性比她還要大,因為莫須有的事情而遷怒她,還放言要把她鎖在家中。喬月也只能暫時按耐下去,一直沒有提起,時間長了就忘在了腦後,結果今天江如秋又給挑起來了。
喬月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自以為很能震懾住江如秋地揚起下巴,道:“你解釋解釋。”
江如秋往電腦屏幕上斜了一眼,很快移開,視線落在喬月的臉上時明顯帶上了笑意,他慢條斯理地将圍裙摘下,而後擠在了喬月的身旁。
之所以說擠,是因為他沒有坐在另外的座椅上,而是直接提着喬月的腰坐在她下面,随後固住她不停扭動的身體。
“喬喬別動,擋着屏幕我看不到。”
喬月哼了聲。
江如秋滑動照片,臉上的神情徹底柔和,眼底映照屏幕裏少女的笑容,懷裏是她的氣息,近得纏繞在他的身上,覆蓋住令他心煩氣躁的血腥。
“喬喬你應該聽到過傳言吧?其實不算是傳言,那天你睡着了,臉正朝着我,你知道你在陽光下有多麽耀眼嗎?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就親了你……”
話未落,江如秋先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
“明明是你先勾引我,你難道不知道我喜歡你?還敢對我露出那樣毫無防備的樣子,引得我親了你,醒來竟然當成沒有事情發生,還對無關緊要的人澄清我們的關系,當時可氣到我了,你怎麽能這麽不負責呢?”
喬月急紅了眼 ,想要反駁,可江如秋說起話來根本不停,讓她沒有機會插嘴。
他一張張滑過,話語裏的喬月,被他描述成了故意引他動情的妖女,當然也對他愛的很深。
“江如秋,你別亂說。”
江如秋說起過去,心裏像被塞滿,看一眼喬月皺起的眉頭,顯然不認同他說的一切,他也不辯解。
“喬喬,我真的好愛你,你看看這些照片,有沒有更愛我了?你為什麽從沒有偷拍過我呢?”
他的眼裏,忽然湧上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