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林鎮◎
殷長衍打算走一趟碑林鎮。
王唯一聽說他要去尋心腸, 要陪着一起。
“竹青能把你照顧的很好,你也喜歡她,留在這裏。”殷長衍說。
竹青滿眼羞澀, 看戚言楓的眼神能拉絲。沒準再過段時間他們就要升格當人家爹娘。
她怎麽好意思留在這裏妨礙兩個人。
殷長衍是個不解風情的榆木腦袋,但她十分善解人意。
王唯一親親熱熱道,“我想跟你在一塊。”
殷長衍點了點頭,松口了, “好。”
“我這就去收拾東西。”王唯一給竹青飛過去一個眼神。竹青意會, 臉頰飄紅, 回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一直沉默的戚言楓張口道, “我跟你們一起去。”
王唯一脫口而出,“你怎麽能走!”
專門給他們兩人留的獨處空間。他一走, 這不就白幹了。
“我為什麽要留。”戚言楓雙臂環胸,語氣淡淡的。
“這、竹青身子不好, 你多陪一陪她。”
“我又不是大夫, 身子不好叫大夫。”
這人平常看着挺精明, 怎麽關鍵時候犯蠢。他的情路, 她得操好多心。王唯一苦口婆心, “你又沒缺心腸,去碑林鎮做什麽。”
“很久沒見恩公,跟他敘一敘舊。”戚言楓心裏明鏡一樣, 很清楚她在想什麽, 他沒那個意思, “而且, 碑林鎮是不容于世之地。沒有我, 你們到不了碑林鎮。明日辰時, 我們啓程。”
竹青拳頭在身側握緊, 鼓起勇氣道,“我也去。”
戚言楓沒說話。
竹青心中舒了一口氣,沒拒絕那就是默許。太棒了。
次日辰時,四人離開白茶村。
幾人跟着戚言楓翻山越嶺,進了一個密林。樹影重疊不見天日,到處充滿霧氣。
王唯一捏了捏酸疼的小腿,低頭的時候,她又看到了那一朵并蒂小黃花。
這是第四次了,他們一直在樹林裏打轉。
戚言楓,你有點兒不太靠譜。
戚言楓一看王唯一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不是打轉,沒有迷路,碑林鎮外面有四個一模一樣的樹林。”
王唯一有點兒尴尬,“我什麽都沒說。”
戚言楓停下腳步,“到了。”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墳頭,野草瘋漲,每隔幾步便出來一個破舊的墓碑。
一陣風吹來,有一種透骨的森森寒意。
王唯一後脊背發麻。
突然肩上一沉。
是殷長衍的外衣,有他的體溫。
殷長衍肩寬腿長,黑色衣服紮進腰帶裏。腹部看着纖細,卻結實有力。
修長的頸項之上是姿容絕豔的一張臉。
僅僅被這張臉盯着,就很令人臉紅心跳。
殷長衍怎麽摸她腰?
他也未免太大膽了,戚言楓和竹青還在呢。
等等。
殷長衍走在她前面,怎麽可能從後面攬她的腰。
誰在碰她?
低頭一瞅,一副白骨人手抓着她的腰。
白骨腰部以下叫土給壓着,半天拔不出來。幹脆揪着她的衣衫往上攀,試圖借她的走動更快地将自己拔出來。
“啊!!!!”
王唯一一腳踹散骨頭架子,手腳并用攀到殷長衍身上,“死人骨頭死人骨頭,長衍,死人骨頭從墳墓裏爬出來。這個山頭都是墳,八成全都能出來。”
死人骨頭不是用靈力操縱的嗎?符紙怎麽會沒有用。能操縱這麽龐大數量的死人骨頭,背後之人修為不可小觑。也沒聽師尊說過這一帶有這等隐士高人。
殷長衍二指夾符紙拍到死人骨頭腦門上。符紙裏摻了解靈咒,能無效化操控死人骨頭動起來的靈力。
啧,沒有用,還在動。
王唯一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舌尖都在打顫,“你能不能行啊,它怎還在動。符紙是不是放久了導致過期。”
竹青說:“你們快看,死人骨頭都從墳裏爬出來,四面八方地湧向我們。”
一副死人骨頭撲向竹青後背,抓撒了她的衣襟,漏出肩頭的竹節胎記。竹青受到驚吓,“訝!”
戚言楓擡腳踹碎,一把将她拽到身後。
王唯一眯着眼睛瞧戚言楓,竹青在他身後面帶羞澀地收攏衣衫,‘還說沒什麽。’
戚言楓懶洋洋地瞧回去,‘怎麽,非得我看着她死。’
‘張口閉口就是死啊死的,多晦氣,快閉嘴。’王唯一拍殷長衍肩膀,“長衍,拿一塊骨頭關節給我,裏面似乎有東西。”
打開骨頭。
果然。
裏面是機關盒。
難怪解靈咒符紙對死人骨頭沒有用,它們靠機關運作行動。
機關無悲無痛無懼,下達指令後只有損毀方可休止,面對起來相當棘手。而且,一次性處理滿山遍野的機關,是一件十分難做的事情。
殷長衍也意識到這一點。嗯,難做而已,又不是做不了。
掌心緩緩蓄靈。
戚言楓仰頭,渾厚的靈力托送着聲音傳出去千裏,“留老,我回來了。是戚言楓回來了。他們是我的朋友。”
殷長衍斂下眸子,收回靈力。
遠處,一陣簫聲穿山過水而來。
曲調歡快,像是春雨洋洋灑灑落到麥苗上,是“春夜喜雨曲”。
噫?
明明沒有聽過,她怎麽知道這曲子叫“春夜喜雨曲”。
“春夜喜雨曲”所到之處,死人骨頭都像按下了暫停鍵。
靜止在原地一瞬,而後自己走回墳裏。
誰在抻她褲腿?
王唯一低頭。
碎了半邊身子的死人骨頭揪着她衣服往上爬,長長的手指一勾,取回她手裏的骨頭關節。
坐在墳裏,一邊往下躺一邊往身體裏裝。
沒一會兒,死人骨頭散了個幹幹淨淨。
戚言楓舒了一口氣。
留老性格孤僻,不喜外人。他養傷期間,留老對他非打即罵。今日一行,他做好了硬闖的準備。
沒想到留老會讓他進去。真令人受寵若驚。
“走吧。”
一望無際的墳頭之後,路漸漸寬了起來,開始出現鎮子。
鎮子裏雜草叢生,道路上随處可見各式各樣的墓碑。
街口站了一個雞皮鶴發、背部佝偻的老者,個子不高,雙膝上有不自然的扭曲,手上拄一根老榆木拐杖。
眼皮耷攏着,遮住銳意眸光,語氣很沖,“戚言楓,你回來幹什麽。還把不相幹的人帶回鎮子裏。”
“留老,我想你了。特別想。”
戚言楓一邊走一邊張開手。他胳膊長腿長,又穿一身大紅衣服,活像是一只花蝴蝶。
花蝴蝶将留老報了個滿懷,還不怕死地高高舉起來。
留老臉上滿是窘迫,拿拐杖敲他的頭。
“別打了,留老。要是打壞我,以後你百年歸天,誰要給你操辦後事。”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我可是能長命百歲的人。快放我下來。”留老臉上有一絲笑意,“我去收拾床鋪。”
“多收拾幾個房間,我帶了朋友來。”
留老十分了解戚言楓。這小子一雙眼睛長在頭頂上,說目中無人都是委婉。能入他的眼就很稀奇,尤其是還有兩個女孩子。
目光移到王唯一三人身上,打量一番,“哪一個是你中意的女子?”
戚言楓擰眉。
留老頓了一下,跟着看向殷長衍,“這個是你中意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