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哀一行人辭別了熱情的村民便上路趕往玄武國了。
澹臺明鏡站在高山上,最後再看了一眼澹臺府的方向,心中不知道是不舍還是失望。這些村民,他也只是在戰亂時接濟了他們一些糧食,他們便感恩戴德,不惜以命相博,欲救他脫險。可澹臺府的那些親人們,他供他們吃,供他們喝,每天數不完的珍馐寶物供他們賞玩,可到頭來最想要他死的卻是他們。
澹臺明鏡面前的是一方小小的土堆,只立了一顆小樹幼苗,沒有墓碑,更別提名字了。
澹臺明鏡從懷裏掏出一副畫來,畫中是一位穿着黑衣的小女孩,肩膀上卧着一只紅色的蝙蝠。澹臺明鏡看向畫中人的時候,滿是不舍,像是在追憶些什麽,随後竟然是将那畫點燃了,火焰很快吞噬了畫卷。
“非臺,當日是我太過固執。人都沒有了,還留着畫作什麽,害得你逃命之時卻返回為我取畫,害了你一條性命。”
“本以為與那人,今生無緣再見,可如今既然還能有這般緣分,我當護她左右。非臺,你能理解我嗎。”
非臺從小不離他左右,如今卻舍身救主,化作墳中一枯骨,澹臺明鏡眼中的痛苦一閃而過。
“少爺,明鏡少爺。”
“你叫什麽?是我的小厮嗎?”
“我沒有名字。”
“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既然我是明鏡,那你以後就叫非臺吧。”
“謝過少爺,以後我就叫非臺了,我也有名字了。”
“明鏡亦非臺。”
非臺的死對澹臺明鏡的打擊不可不大,這也是他當初失手被擒的原因之一吧,他實在是沒能從那般打擊中回過神來。
萬俟哀見澹臺明鏡在在上風口已經站了好久,認不出出聲道:“澹臺大哥,我們可以走了嗎?”
澹臺明鏡回過神來,突見一女子身材修長,長發及腰,只在秀發一側別了一朵銀簪,看起來孤傲又清冷,朦朦胧胧之間從遠處走來。
忽然醒過神來,她已不是畫中人,她早已長大了。
空留那副畫,實在是可笑極了。
這才是她吧,真正的萬俟哀。
“澹臺大哥,你看什麽?”萬俟哀見澹臺明鏡眼神空洞,似在看她,又不像是看她。似乎是從自己的身上看到了什麽影子來。
澹臺明鏡回過神來,說道:“小哀你,今年已有十七了吧。”
“是啊。”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已經一年過去了,這一年發生了很多,多的她記不住究竟發生了什麽,每一件事,每一天都是那麽的繁瑣。如果她沒有從萬俟府逃出,去年的今日她應該已經早早的嫁到了澹臺府,想到這裏,萬俟哀看到澹臺明鏡竟然有意思尴尬來。
而今天她卻來到了這裏,莫不是明明之中自有天定。
“走吧。”澹臺明鏡說道。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從前他是十大姓之首的澹臺公子,今後他就只是一個名叫明鏡的普通人。去年她還有理由迎娶心愛的人,今後便再也庇護不了她了。
“小哀,喚我澹臺即可。”
“嗯,澹臺,我們上路吧。”
因為帶着一只白虎上路,太過招搖,難民不會碰上一兩個覺醒了天賦修習法術的修士看中了白铎,搶他去當做坐騎。為了避免麻煩,澹臺明鏡與萬俟哀盡量走小路。
雖然白虎能帶他們飛行一段路程,可白虎畢竟也有力竭的時候,也需要修習,況且帶兩個人又太過繁重,白虎翅膀又受過傷。
行到夜晚,他們已走了大半路程。
萬俟哀正坐着一塊石凳上休息,澹臺明鏡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來,遞給萬俟哀,萬俟哀打開一看,竟然是一系着鈴铛的銀手镯。
萬俟哀有些驚奇。“這是?”
“你的生辰禮物。”澹臺明鏡笑道。
萬俟哀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你還記得?我都差點忘了。”
萬俟哀滿懷欣喜,這可是她第一次收到禮物,不過……镯子好像有些小了,萬俟哀試了試竟然帶不進去。
這就有些尴尬了。
澹臺明鏡立刻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也是,這是去年為你準備的禮物。沒想到直到今天才有機會送出,如今看來卻是不合時用了,讓你也是我疏忽了。”
“你一直帶在身邊?”萬俟哀有些驚訝。如果說是去年的禮物,那應該是想等她到澹臺家再送的吧,畢竟說好了等她滿十六歲後……
去年沒有送出的禮物,現在還一直留在身邊。
萬俟哀鼻尖有些酸澀。
澹臺明鏡見萬俟哀也有些傷感,不禁有些懊惱,都怪自己多嘴,“你……是我想差了,到時我再送你更好的便好了。”
“不,小哀很喜歡。”萬俟哀說着将那銀镯子套在了頭上發髻之上,半圓的銀色隐藏在黑發之間,隐隐露出的那半部分,鈴铛脆響,與先前發上的銀簪竟然是意外和諧的相配,為萬俟哀單調的法式竟然增添了一股靈動感。
澹臺明鏡見此,也欣慰的笑了起來,“小哀你還是那般聰穎。這鈴铛镯子戴在你發間竟是說不出的好看來。”
“還是澹臺大哥……澹臺你,禮物選的好。”
兩人相視而笑,一邊的白虎看着這兩人相處和樂的場景,眼裏發出幽光來,煩躁的在一旁轉來轉去,沒想到萬俟哀竟然完全無視他,只好郁悶的在一旁用爪子撓地。
萬俟哀看了一眼白虎,那白虎背對着明亮的月光竟然在地上刨坑,挖泥土玩。
萬俟哀吃驚道,“老虎也會刨坑嗎?像兔子一樣。”
澹臺明鏡看了白虎一眼,眼角帶笑,好笑道:“他可能在捉田鼠。”
萬俟哀:……會捉老鼠的不是貓嗎?
這樣看起來還真的好像啊,萬俟哀哈哈笑出聲來,白虎幽怨的看了兩人一眼跑開了。
萬俟哀正坐在河邊的一塊岩石上,看着遠處靜靜流動的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月光,正在思考着她們什麽時候會到玄武國,那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國度呢?
玄冥說那裏終年積雪,會很冷嗎?
萬俟哀正想着突然感到有什麽毛茸茸的蹭着自己的腳踝處,很癢。
低頭一看,竟然是白虎,它不知道從哪兒玩耍累了剛跑回來,全身弄的髒兮兮的。
一晃而過,自己身邊竟然多了一個花環。
萬俟哀驚訝的撿起花環,上面零星的綴着一些天藍色的小花朵。
“給我的?”
白虎點了點頭,看着那張萌萌噠的虎臉,萬俟哀激動的抱着它親了一口,白虎立馬撒花兒般的跑遠了。
萬俟哀看着手中的花環,喃喃道:“我差點就以為你已經恢複了靈智。”
“撲通”一聲,白虎躍進了小河裏,濺了岸邊的萬俟哀一身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