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等他啊？
穆晴明心裏別扭了一陣，與他一道跨出了門檻，出其不意地說了一句：“謝謝啊。”
玄瀾闕看過來。
穆晴明有點不自在地別開視線，沒等來他的詢問或調侃，她不得不回頭又說了一句：“我說謝謝你。”
玄瀾闕嘴角一彎将目光轉向前方，一本正經地回答：“不用謝。”
“呵。”穆晴明被這一句逗笑了，正覺得釋懷之時，看到荀楚站在前方等候。
白雪堆積圍着的廊亭裏，路過的人問安“楚王殿下”。
荀楚充耳不聞只看穆晴明與玄瀾闕的方向。
如果現在撇下玄瀾闕跑過去會不會顯得欲蓋彌彰？她好像也沒做什麽不好的事，做了不好的事的人該是他吧。
穆晴明跟着玄瀾闕一道走過來，問他：“等久了嗎？”
荀楚拉住她的手帶回身邊，看着玄瀾闕回答穆晴明：“還好。”
玄瀾闕望着他微淡然一笑：“楚王殿下別來無恙。”
荀楚面無表情地看了他須臾，牽着穆晴明離去。
“楚王殿下留步！”
方珏叫住了他倆，并走上來攔住了荀楚的去路。
當着長輩的面方珏對于荀楚的事一字不提，是擔心他們卷入這場是非當中，但私底下方珏可沒打算不問：“楚王殿下好像與傳聞中的體弱多病大相徑庭。”
荀楚沒有否認。
方珏便直接說：“這次的事不管跟楚王有多少關系我不會再細究，但下次還陷入婆羅之境的是非當中，只怕穆晴明真搭了性命也不足以撈你了。”
荀楚望了他一眼，沉聲道了一句：“多謝。”
穆晴明不由看了荀楚一眼，沒想到他會主動跟方珏道謝。
方珏不領這情：“我與楚王一向沒交情，不用謝我，反正再有下次我對楚王做什麽也不會道歉。”
荀楚不再言語，穆晴明對他拱手道：“謝謝方師兄。”
“你也別再有下次了，一句沒交代就不怕我們接不住嗎？我跟你沒那麽多默契！”方珏語氣不善。
穆晴明笑着說：“知道了。”
然後對着方珏身後的月琳琅說道：“謝了。”
“別怪我多管閑事就好！”月琳琅這話多數是針對荀楚。
穆晴明不知兩人發生了什麽只能賠笑：“要不，我跟殿下請大家喝酒去吧。”
荀楚聞言微微蹙眉，方珏可看得清楚着，他也沒打算跟病秧子一起喝酒：“老子已經很多天沒能睡個好覺，現在要好好回去睡一覺。”
方珏一走，月琳琅也跟着他一起離去。
衛榮牽着馬車過來。
荀楚與穆晴明一道回了婆羅村。
穆晴明從面上看着很平靜，就是因為太過平靜什麽都沒問，荀楚知道她在生氣。從回到家一句話也沒跟他說，等他沐浴回到房間她躺下睡了。
荀楚站在床邊看了她許久，俯身給她拉好被子，看她眉宇間的疲倦慢慢趴到她的身旁，用手輕輕輕撫她的發絲。
“我不知道怎麽跟晴明說關于紅鞋女的事，也知道一旦知道真相你一定會讨厭我，所以我盡量在你讨厭我之前隐瞞這一切。”
“趙衡與紅鞋女就像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卻沒清除的過往，即便我努力隐瞞，可将你帶入婆羅之境的時候，就知道這一切都瞞不下去。”
穆晴明依舊閉着眼睛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荀楚的手從她頭發上放下來，趴在一旁看着她的樣子，終于說了可能穆晴明一時無法接受的事實。
“即便你們長得一樣，可你是你她是她。”
聽到這話，穆晴明翻了個身背對着他。
荀楚不依不饒貼上她的背，但沒敢再主動抱她，隔着被子貼着她躺了一夜。
穆晴明也是将近黎明才真正睡過去。
迷糊之間聽到樓下有對話的聲音。
一個聲音是荀楚的，另外一個聲音十分陌生。
穆晴明很想醒來但眼睛困乏得睜不開，耳邊重重疊疊出現那個陌生的聲音，不斷重複着：
“孽障！”
“本就不該留你活在這世間！早該在你出生時便殺了的！”
“孽障……”
“孽障！”
這回音陣陣的聲音靜止了一會兒，又似乎就聽到荀楚驚愕的聲音說：“不可能……我不會允許……絕對不能。”
咳，咳。
喉嚨極癢，穆晴明咳了起來。
睜開眼睛天已經大亮，耳邊是黎溪着急叫醒她的聲音：“小主，小主！”
荀楚已經不在床上。
穆晴明坐了起來：“什麽事那麽急？殿下不在嗎？”
平時有事也是由荀楚過濾的，一般不會煩到她。
黎溪道：“小主，王铮有急事要禀報。”
王铮找的話可就是大事了，穆晴明迅速拾掇了一下下樓。
王铮立刻拱手說道：“娘娘，殿下一早去了淩雲殿，與玄尊兩人此刻已經打了起來。”
荀楚去打了玄瀾闕？！
穆晴明面色一變，刻不容緩地已經疾步出門。
黎溪在後頭看着：“小主，鬥篷，鬥篷……”
穆晴明跟騾大奔已經狂奔出門。
此刻如同聳立在雲端的淩雲山上光影交錯，山體也随着光芒閃現頻頻震動。
荀楚與玄瀾闕已經對戰上百回合。
當穆晴明趕到時，只見玄瀾闕手中的長劍筆刺向荀楚。
穆晴明大喊：“住手！”
玄瀾闕與荀楚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兩人殺意決然。
玄瀾闕的力焰為雪白，荀楚的力焰為黑暗，白與黑交鋒，如同電閃雷鳴。
穆晴明沒見過玄瀾闕出過手，但昨日剛見過荀楚一招擊碎銀無涯，那殺傷力絕對是毀滅性的。
但玄瀾闕的力量更在荀楚之上！
玄瀾闕一道飛劍逼退荀楚，素白的身影瞬間化成一面劍刃追殺而上。
強大的力壓之下，荀楚擋住了幾乎封喉的一劍。
玄瀾闕鋒芒畢露，對荀楚莞爾一笑：“你當真忘了自己的本分？”
“玄瀾闕你放開荀楚！”穆晴明怒吼。
玄瀾闕餘光往身後看了一眼，又重新對雙眼充滿仇視的荀楚淡淡問道：“若本座在她面前殺了你，她會如何呢？”
“你若敢盡管殺吧，殺了我你也完了！”
“穆晴明跟着我死你也舍得麽？”玄瀾闕話語很輕，劍卻一寸寸接近荀楚的脖子。
穆晴明再想說什麽，卻看到如同巨蟒一般的黑影籠罩在玄瀾闕的背後。
那如同荀楚守護神的東西，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姿勢對準了玄瀾闕的背心。
原本要提示荀楚的穆晴明脫口而出：“玄瀾闕小心！”
黑影狂襲而下。
玄瀾闕嘴角一勾：“你看，她并不舍得讓本座死。”
說着白影已經閃退到了半空之中，再手持長劍俯沖像荀楚，嘴角依舊吟着寒冰般的笑意，涼薄又決然說道：
“你的聖象還遠着呢，居然妄想用它來對付本座？”
玄瀾闕背後也結起了一尊像蛇又像龍的聖象，不過是由冰雪彙聚而成，可即便如此，那白光依舊如同天神降臨，以斬殺萬象的姿态殺向荀楚。
“不自量力。”
說完，殺。
荀楚以靈劍格擋這一擊，靈劍被震碎，身後的黑色聖象也跟着被震碎，四分五裂！
就在這一刻，玄瀾闕手中的長劍毫不遲疑斬殺向荀楚！
就在他的劍落下之前……
一道鋒利的殺氣先貫穿了他的身體！
刺穿感讓玄瀾闕低頭一看。
戒律的一頭從身前透出來，鮮血如同最豔麗的花在他素白的衣服上綻放開來。
他嘴角微微一揚，慢慢轉頭看向了他身後的穆晴明。
穆晴明瞳孔收縮，握着戒律的手在顫抖，咬牙說道：“我讓你住手的。”
玄瀾闕輕聲一笑，轉頭再要繼續刺向荀楚，就不信她真敢殺他。
“住手！”穆晴明咆哮一聲，将戒律狠狠拔出來，将玄瀾闕修長的身體連帶往後扯了過去。
白色的身影如同風筝一樣被拖回了半空。
穆晴明立刻轉身将荀楚護在身後，面朝玄瀾闕将戒律一把張開。
通常戒律沾染了血後就會自動淨化，可今天玄瀾闕的血卻慢慢将白色的扇面滲透侵染，形成了一面血染山河的畫面。
看着那鮮紅的血，穆晴明眼底透出血絲，鋒利看着他一字一句說道：“除非我死，否則絕對不會讓你傷害荀楚！”
玄瀾闕又是一笑。
就在這個時候，指向他的被雪染過的扇面慢慢透出幾行字。
雁回北城初相逢，蒹霞十裏蕩春風。
朝與同問蓬萊事，暮歸共醉夢回酒。
只道貪飲杯中物，不識風月晴也明。
折肋為扇名戒律，相思入骨自不知。
這些字一筆一劃，一字一句镌刻到了穆晴明的腦海中一般，記憶随之湧入腦海，穆晴明一臉愕然看向了玄瀾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