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中,那輪蕩漾着清冷光輝的孤月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隐去了身影。
狂風大作,無數道紫色的、藍色的、青色的閃電從天而降,落在了大地之上,帶起了一陣陣劇烈的顫抖。
地震了!
這樣的地震寧蘭錯并不陌生,畢竟在幾個月之前,這些妖獸降落下來之前也有這麽一次劇烈的地震發生過,而這一次的地震比起上一次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大地的下面仿佛藏着一只巨大的妖獸一般,它在翻身,它在咆哮,它在顫抖!
巨大的震動不但讓萬籁寂靜的營地裏陡然如同炸鍋一般,也讓寧蘭錯重重的甩在了地上。
擰着眉毛的寧蘭錯從地上連續試圖站起來三次後都跌了下去,這震動真的要比在雲間城那一次劇烈多了,劇烈到她想給自己套一個風體術都做不到,剛剛才開始念出風體術的法咒就直接被這震動給打斷了。
最後,寧蘭錯幹脆放棄了給自己套風體術,也放棄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她直接拉住了一邊的一座帳篷的繩子,猛地一使勁,将自己的身體提了起來,接着壓低了身體,随着地勢的起伏,跌跌撞撞的開始朝着空曠的地方走去。
上一次在雲間城地震的時候,她是在高處,她清楚的看見,在地震的時候,成片倒塌的房子,有些人甚至都沒有跑出來就直接被壓在了廢墟之下,不見天日。
雖然在營地裏面都是帳篷,就算是倒塌砸在地上并不會疼,可是,在營地的周圍都是非常高大的樹木,如果倒了,這在沒有任何準備之下如此的大樹砸在身上,就算是她這樣煉氣後期的修士也難免會受傷嚴重。
她的腳步極快,再加上很快适應了地面的起伏,所以沒有浪費什麽功夫,她就已經沖到了閱兵場,那裏是整個營地,甚至是整個望公鎮裏最平坦開闊的地方。
轉回頭去,只看見夜色中,掀起了一片煙塵,在煙塵之中,影影綽綽的有很多人影在晃動,他們跌跌撞撞的也朝着這邊沖過來,而在更遠處的望公鎮裏,只要放出自己的神識,就能聽到一片又一片百姓的哭喊聲。
大地足足顫抖了大概有幾分鐘才最終的安靜了下來。
閱兵場裏已經沖進來了很多的修士,不過,因為這是晚上發生的地震,很多修士這個時候都在修煉,這樣突然而發的地震讓他們措手不及,所以,絕大部分的修士都或多或少的有了氣血逆流的狀況。
所以,沖到了閱兵場裏的修士們除了身上都是灰塵之外,臉色更是難看的要命,他們一個個的坐在提上,不停的調息着。
就在這個時候,寧蘭錯看見了付新也帶着不少的随從進入了閱兵場,雖然他住的帳篷是最大最牢固的一個,可是看他這一聲的灰塵,也沒有好到什麽地方去。
很快就有人來收集修士們受傷的狀況,然後将這樣的情報又彙總報給了付新。
付新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整個營地裏面十之七八的修士們都有氣血倒流的狀況,雖然沒有過于嚴重的,可是要這些修士都要恢複到可以作戰的體能,起碼還要很長一段時間。
只是,他根本就沒有這麽多時間給他們恢複。
付新不是傻子,怎麽會想不到上一次地震之後發生了什麽事情,那是妖獸們湧了出來,而現在呢?又地震了,只怕是會有更多的妖獸湧出來。
到現在付新慶幸的是,整個營地中實力出衆的修士們都在今天晚上被派了出去,他們一個個都非常有實戰經驗,想必沒有遭遇氣血倒流,不會有太多的麻煩。
可是,現在營地裏的修士已經不足以應付那即将到來的又一批妖獸了,事到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去求援!
想到這裏,付新便擡起手,招呼來了親信侍衛,想讓他們去給雲間城送信,可是,才剛剛湊過來一個士兵,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的親信們都是不可多得的戰鬥力,這個時候抽走一個就會有極大的損失,倒不如派一個修飾去。
心裏打定了這樣的主意,付新就開始朝着閱兵場裏望去,尋找比較合适的人選,很快他就發現了一個人,那就是剛剛被他叫去詢問了楊燦死因的那個叫做“星蹤”的白發女修士。
如果他沒有記錯,這個女修士,是一個三靈根的法修,只有煉氣二級還是三級的實力,如果抽走了并不會太影響整個戰局,更重要的是,這個女修士沒有受到氣血逆流的傷害。
如此一想,果然是最為适合的人選。
當寧蘭錯被叫到了付新的跟前知道了這個送信的消息之後,不由得微微的一愣,“回雲間送信?”
“嗯,我會附上八百裏緊急軍報一份,還有前往的腰牌,你倒了雲間城,直接交到大将軍董成的府上就可以了。”付新說話的時候,語氣非常的平靜,但是平靜之下卻有着隐隐的焦灼。
寧蘭錯微微的皺了皺眉頭,說實在的話,她現在半點都不想去雲間城,更何況是跟董成打交道,董成曾經在她手下當過副将,後來倒戈了寧蘭亞,她對于這個人可是半點好感都沒有。
更何況,她并不确認董成會不會認出自己。
但是,現在看付新的樣子竟然是沒有一點可商量的餘地了,如果現在自己拒絕的話,只怕是更沒有什麽好下場,略微思考了一下,寧蘭錯還是雙手抱拳行禮:“是,大人,能為大人分憂是在下的榮幸。”
散修們一般是不太服管教,但是面前這個女散修這麽上道,還是讓付新很是松了一口氣,他唇角幾可不見的翹了翹,然後轉身,讓人簽過來了一匹極為神氣的馬匹,又将八百裏急報交給了她之後,才點頭:“道長,一路平安,望公鎮靜待道長佳音。”
寧蘭錯翻身上馬,沖着付新一抱拳,拉着缰繩,甩開了馬鞭就朝着馬匹股上抽去,那高頭大馬,嘶鳴一聲,如同離弦的箭一樣便射了出去。
雖然望公鎮距離雲間城只有兩天的路程,可是,因為地震,這來往的道路基本都已經被堵塞了,饒是寧蘭錯騎着這樣的高頭大馬,在加上自己套上風體術,也足足花了五天時間才趕到了雲間城。
她一路舉着手裏的令牌,在加上那馬匹上面特殊的軍馬裝飾,從進城門開始,一點阻礙都沒有遇到,甚至很多守城的士兵,遠遠的看見她過來就打開了城門。
一路暢通,直奔董成門下。
不出所料,董成在接到了急報之後,很快就親自接見了她。
這是在寧蘭錯意料之中的事情,畢竟這麽大的事情,董成肯定會親自問清楚的,但是,寧蘭錯怎麽都沒有想到,在董成之後,寧蘭亞點名要見她。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寧蘭錯只覺得心口有什麽猛地激蕩了起來,那是一種蟄伏了太久的情緒。
久到寧錯自己都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樣的情緒了,是恨,但是比恨更深,卻更淡。
在走向雲間皇宮的一路上,寧蘭錯都在思考,當離別了這麽多年之後,再一次看見寧蘭亞,她會用一種什麽樣的表情面對她呢?
她會不會壓制不住自己內心那種要殺了她的沖動呢?
事實證明,寧蘭錯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激動,甚至在給寧蘭亞行禮的時候,她也顯得那麽雲淡風輕和置身事外,而當擡頭望向了寶座上的寧蘭亞的一瞬間,她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會如此的平靜。
高高坐在寶座的寧蘭亞,穿着皇帝才能穿得翟衣,上面用紅色的絲線修成了雲紋,頭上戴着珠翠滿頭的寶冠,坐在那裏威風凜凜,威嚴天成。
她那用黛青長長拉出了眼尾高高的揚起,給人一種肅殺而高高在上的感覺,而她的唇角緊緊的抿着,更讓她那美豔的面孔上罩上了一層莊嚴的寒霜。
垂頭望着站在殿上的這個白發女散修,寧蘭亞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忽然重重的跳了一下,一種難以理解的焦躁就浮上了心頭。
她飛快的放出了自己的神識感知了一下,确認這個人的确只有煉氣三級的水平,又緊緊的盯着面前的這個女散修細細的觀察,最終确認,這個人自己從來都沒有見過。
其實,她們怎麽可能見過面呢?
一個是皇城中的女皇,另一個則是連世家都不要,修行的錢都沒有散修,她們怎麽可能會見過面呢?
想到這裏,寧蘭亞呼出了一口氣,她想自己心裏的不安,大概是這次望公山的地震帶來的。
要知道,望公山是雲間城外最後一座屏障,如果望公山失守,那麽妖獸就會直奔雲間城而來,這是絕對不可以的。
就在坐在寶座上的寧蘭亞望着寧蘭錯心思如電的時候,其實,站在大殿中的寧蘭錯也正在打量着她。
她真的是有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寧蘭亞了,跟多年前她那飛揚跋扈心狠手辣算計自己的惡毒模樣相比,現在的寧蘭亞當真是像模像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