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招架的人魚 - 第 53 章 章節

募然之間,腦海浮出同樣的畫面。同樣模糊的視線,同樣空蕩蕩的四周,同樣無助的呼喚,同樣剖心的痛。

緊跟着,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畫面,如泉湧般灌入了他的腦。

小安子揚着毫無心計的笑容,向他遞來一張紙:“為何你怕別人知道你喜歡吃香蕈?”

“南思喬,你瞧!”光着腳丫挽着衣袖的男裝秋融,一邊顫顫巍巍爬上樹梢,一邊向他忘形歡叫:“我上來了,我上來了!我辦到了師傅!”

“是,你說對了,我是喜歡和男人到野外厮混,而且到了樂不思蜀的地步。”秋融炯亮的眼睛好像一只手,瞬間穿過他的眼,牢牢擒住他的心:“而今晚,我就是為了來染指你。”

他的手伸向一張空床,摸在上面那攤還尚留溫度的鮮血。忽然一個力量将他揪起來,耳朵刺入泓真的怒吼聲:“正因為你的不在乎,秋融才會選擇離開你!你醒醒吧!你再怎麽不甘,這也是你的命!你不能不承受的命!”

……

坐在黑暗中的海胤呼吸早已紊亂,他顫手摸向四周,剛摸到一具軀體,就倉促撲上去牢牢護在懷中,如臨大敵地警惕觀察四周的一動一靜,好似黑暗中随時會有人會來和他搶一般。直到天色漸亮,窗戶投進藍幽幽的光,真切看到懷中人的面容,他才徹底松懈下來。剛一放松,胸腔就發出狼狽的嗚鳴聲,赤裸的身軀慢慢縮成團,像個委屈的孩子,嗚嗚恸哭失聲……

秋融還未睜開眼,就先聞到一陣熟悉的香味。

是香蕈紅燒肉,南思喬的拿手菜。

接着,傳來一陣水澆熱鍋的巨大茲茲聲,并伴随着一聲低咒。她不由忍俊一笑。不管他成了多厲害的大廚,每到換鍋的時候,他就會變回那個怕燙的小孩,捏着耳朵彈跳數尺遠。真是無藥可救。

這時,募然傳來一個孩童哈哈大笑的聲音。

“這就是你說的大廚本領?哈哈哈哈!比我一個小孩還笨手笨腳。”

“吵死了!要不是你在旁邊叽叽喳喳,我怎麽會被水燙到?”

“咧!就會賴別人!要是我娘,就算在她耳邊放鞭炮,湯圓一樣做得又好看又好吃。”

“一天到晚你娘你娘的,我告訴你,你娘她先是我的妻然後才是你的娘,要不是我,你能有這個娘嗎?以後不許再叫她娘,要叫她南夫人,知道嗎?”

“不要,我娘就是我娘,不管她做誰的夫人,都是我娘。”

“說的什麽話!難道你想她給那些粗野大漢做夫人?”

“她高興就行,反正她永遠是我娘……啊!救命啊!”

碰一聲,泷顏奪門而進,一看榻上的秋融已睜開眼,即爬上床:“娘!有個壞蛋拿鏟子打我!”

話音剛落,拿着鏟子的海胤就出現在門口,壓低聲罵道:“快出來,別吵你南夫人。”

泷顏早已鑽進被子躲在了秋融懷中:“娘!快攔住他,他會打死我的!”

海胤見秋融已醒,也不再顧忌什麽地提着鏟子沖進來:“現在神仙都保不了你,快!亮出屁股來!”說着将手伸進被子裏在一只小腳底上一撓,被子裏的泷顏即大笑地亂踢一通。

這時,海胤發覺了秋融的異樣,只見她偏開頭用手擋在臉上,并發出細微的抽泣聲。他頓時一慌,丢下鏟子就俯身湊向秋融。

“融兒?怎麽了?是不是我們吵到你了?”他眉宇間盡是憂慮,想捧過她的臉看,反惹她哭得更兇。

泷顏也從被子裏鑽出來:“娘?是不是泷顏踢到你了?我來給你揉揉?”秋融只是掩面搖頭。

海胤急得冒汗:“是不是我做錯事惹你生氣了?是我不好,竟沒早點來找你……以後我再也不離開你半步,我保證,好不好?”正要伸手抱她,沒想到被泷顏先一步霸住,還撅起小嘴不住親在她臉上。

“娘別哭,泷顏給你親親,親一下就不哭了啊。”果然,秋融很快止住了眼淚,乖乖讓泷顏給她抹淚痕。

海胤看了很不是滋味,立即脫鞋鑽進被窩,将秋融整個地摟了過來,在她怔愣的臉上重重連親兩下,上面就迅速紅成一片。海胤沖泷顏勝利一笑:“她比較喜歡我親。”

“才不是呢!娘最喜歡的是我!”泷顏一把推開秋融腰上的大手,大字型地趴到秋融身上。可沒想到,海胤竟将他整個人提到了半空。

“她快被你壓斷氣了。”海胤将他往旁邊一扔,然後像擺弄玩偶一樣将秋融一下抱到自己大腿上,還将自己的胸膛給她當椅背靠着:“這樣她才舒服嘛。”說着還低頭吻了吻她的鼻子:“你說是不是,嗯?”這下,秋融的臉更是紅成了蘋果。

泷顏從未遇過這樣的事,哇一聲哭了出來。秋融忙推開圈着她的手臂,跑過去将泷顏抱入懷:“傻瓜,娘最喜歡的永遠是你。”泷顏幸福地靠在秋融懷裏,悄悄向海胤做了個鬼臉。

海胤雖然很是不服,但深知好漢不吃眼前虧,反正他有大把機會獨享這個女人。于是裝乖地走過去,張臂一下子将她們都摟在懷裏:“好吧,我吃虧點,白天她是你的,晚上她就是我的。這樣好了吧?”

秋融一聽,惱紅着臉一推他,泷顏卻破涕為笑,跳起來和他擊掌為約:“君子一言!”

“驷馬難追!”海胤朝秋融狡黠眨眼,笑得像個撿到大便宜的孩子。

“送客。”

藏鳴畫館裏,小啓玄又用他奶聲奶氣的聲音送走了一個想買秋融畫像的人。這時,門外走進來三個人。

“泷顏哥!”

小啓玄奔過去一把抱住其中一個男孩,胖墩的身體差點就将男孩撲倒在地,身後的一男一女見了不禁失笑起來。

安子和守青兩夫婦聽見聲音走出一看,三人表情登時各不相同。安子歡喜之極地立即迎上去,守青妻子則又驚又羨地發出啧啧感嘆,只有守青是一臉複雜,瞪圓的眼睛逐漸泛起了水汽。

來人正是海胤一家三口。

只見一向披散着長發的海胤已将頭發剪短一半,全部簇起綁于頭頂,與他身上的利落俠服十分相襯,整個人顯得神清氣爽。秋融裝扮簡素如常,令人吃驚的是,原本瘦小單薄的她已胖了不止一圈,圓潤臉蛋透着健康的粉色。而每次在人多的地方不敢擡頭的泷顏,也不再郁郁寡歡,說話聲音都響亮許多。

守青看着這些,募然對自己當年沒幫海胤而感到悔恨愧疚,偷偷背過身,擡袖擦了擦濕了的眼角。就在這時,啪一聲,左肩徒然被重力一拍,那塊地方頓時像被拍碎了般巨疼起來。

“守青,兩次見到表哥都不拜一下,你小子是不是皮癢過頭了?”

守青扶着耷拉下去的左肩,兇神惡煞向後一瞪,剛看到那張狹促的笑臉,他又立馬蔫了下來:“表哥!拜托下手別那麽重,我這副身子可還要養家糊口啊。”

海胤聽了即笑開了嘴:“就算你全身殘廢……”手緩緩擡起:“也得爬着去養家糊口……”

眼看右肩就要不保,守青趕緊一喊:“八年陳釀!”那只手就頓在了半空:“表哥可想嘗嘗?”

海胤雙眼發亮,但并未做聲,而是像小媳婦似的看向了秋融。秋融啥都沒說,只淡淡瞄了下他繼續和守青之妻談話,海胤即如蒙大赦一笑,兩臂一勾愣愣看着他的守青安子:“臭小子們,今日我是來算總賬的,別以為一碗酒就能将我打發!不好好交代這幾年發生的事,誰也別想下桌……”一壯一瘦的守青安子就這樣被拖走。

次日上午,守青從宿醉醒來,送海胤一家出城。站在城門,看着馬車漸漸消失在路的盡頭,守青終于忍不住将心裏的酸楚發出。

“只剩二十年的命……不知他們要怎麽過這種倒數的日子。心裏定是難受得緊吧……”守青搖頭嘆息,聲音沙啞又沉重:“表哥不許我們去探望,怕是不想我們難過吧?”

一旁的安子始終注視着他們離去的方向,亦是感傷地不能言語。

幾個前,當他收到姐的信,說海胤已喝了烏藥做了人類,雖然是他意料之中,但還是不免傷懷感嘆。如今他們回黎村山莊居住,十萬八千裏的,又不許探望,這一別,真不知何時還會再見。

不過,海胤說,他若是做到了一件事,就随時歡迎他們去山莊。海胤要求的是,以後要畫秋融,必須将他也一同畫進去。尤記當時,海胤重點強調的那句話:“畫裏不許有其他人。不,是不能有其他生物。”

安子搖頭失笑。這人真是無賴到可愛的地步,連在畫中都要粘着他的村姑不放。罷了罷了,看他這般費盡心機,就便宜他這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