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落 - 第 124 章 三十三回, 潋華

看着把手按在自己心口上的人,缪飔漠然的紫眸卻是蕩漾起巨大的波瀾,他輕輕開口問道:“雨釀……”然而剛剛喚出她的名字,他卻是忽的語塞,不知該說些什麽,千言萬語卻化作一聲呼喚。

“別殺我豢養的蝶妖。”月雨釀故作淡定,看着那個紅衣女子。

“主人你真好。”感動于主人的重情重義,并且還認得自己,也不顧月雨釀用的詞語的“豢養”。

“不得正道的魑魅魍魉罷了。”那個登徒子卻是道,随後看着缪飔。

指桑罵槐也不用點技巧。缪飔冷笑,看着那個作死的登徒子,就準備随手便甩一道靈力給他,然而月雨釀卻是再度阻止了他,但卻是找不出一個理由。缪飔卻是沉默的收回了靈力。

“小蝶妖,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月雨釀微微咳嗽着問道,那個小蝶妖聞言瞬間就圍上去了,也不顧缪飔抱着她,拉着月雨釀的袖子,将近來的一切事情全部告訴了月雨釀,但大部分的筆墨卻是再說她多麽擔心月雨釀,末了,她又問了一句:“主人的病好了嗎?竟不用沉睡了。”

聞言,月雨釀卻是随口敷衍了幾句,缪飔聞言沉默良久,道:“既然無法調動靈力,為何不來問我?”月雨釀卻不道缪飔會這樣問,一時之間吶吶不知所語,他卻是微微咬牙,道:“蒼芸這個忘八端的,居然把我的托付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頭一回聽到缪飔說話這麽粗魯,在以前的印象之中,他一直是疏遠他人,但出口的話語委婉,自己破口大罵這種情況,還真是沒遇到過。那麽,這麽說,是不是說明缪飔很在意自己?這樣想着,月雨釀卻是沒有像往常一樣下意識駁回。八端,也就是孝、悌、忠、信、禮、義、廉、恥,蒼芸至多就忘卻了忠罷了,八端都忘,怕還沒有到那個境界。

“本座暫且饒過爾等。”缪飔見月雨釀要執意保護這些人,也不再多說,抱着懷中的軟玉溫香上了閣樓,不再理會那些面面相觑的人。

上了閣樓,将懷中的人戀戀不舍的放在榻上,缪飔遞過去一枚紫色丹藥,道:“吃了罷,免得待會又睡去。”月雨釀乖乖照辦,缪飔看着她吞入丹藥後神色好些了,才微微舒展開了蹙起的眉頭,他問道:“蒼芸怎麽不在你身畔?”

聞言,月雨釀一時吶吶,攪着衣角,道:“其實,也沒有什麽啦。就是我在哪裏待了三萬年有點無聊了,想出來逛逛,又怕蒼芸不準,而且為了安全起見,就拿了你的逆鱗,你不會在意罷?”

“待了三萬年?”缪飔臉色有些蒼白,喃喃問道。三萬年,對于他這樣的神祗而言只是短短一瞬罷了,可是對于一個凡人而言卻是相當漫長的歷史長河了。

沒有陪伴的三萬年,這個天地間,恐怕除了一些修為到了太上忘情的修仙者和他才能平靜對待,雖然月雨釀現在容色平靜,根本沒有絲毫痛苦,但他知曉她心底怕是蒼涼孤寂的罷?

“不若,跟着我好了,這樣你就不必回到囚籠之中了。”有些艱難的,缪飔開口道,他以為,雨釀會和以往一樣拒絕,然後斷然回到蒼芸身畔。

可這回月雨釀的态度雖然決然,但卻是完全與之相反的選擇,她聞言雙眸微微一亮,道:“好。”

缪飔一時之間有些發愣,沒想到月雨釀這麽快就答應了,況且他還從月雨釀的眼眸深處看到了驚喜的光芒,他有些茫然的問道:“當初既然選擇和蒼芸一道,那麽現在怎麽又和我一道了?改變主意了?”

聞言,月雨釀這才發覺自己的态度似是有些悸動了,這般明顯的表現,缪飔自然是看在眼裏,輕輕掩唇,月雨釀吶吶,道:“其實,只是被困的有點懷念外面的世界而已。”

“哦。”缪飔淡淡點頭,示意自己已經知曉了,然而紫色的眼眸深處卻是有些失落,卻是忽的苦笑,自己還在奢侈什麽,還在奢侈的幻想,雨釀對自己還有心意。想起來,不應是苦笑,應是自嘲才是。

又是一陣沉默,雖然月雨釀和缪飔曾經算得上是親密,但現在是現在,不是以前,他們,不可能像原本一樣那樣賭書消得潑茶香了,仙凡有別。至少月雨釀是這樣想的。對于這個自己從頭到底都看不透徹的人一直懷有恐懼感,對于自己未知的事物,她都會感到恐懼,看樣子,自己果然還是碌碌塵寰之中的人,不是他那樣俯視蒼生,睥睨天下的神祗。

這衆生芸芸,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場輪回之中的蝼蟻罷?自己順着宿命不斷輪回,不斷的經歷苦難,在他眼中,只是天道,六道流動的一個必要經歷罷?那麽,自己還在妄想什麽呢?對于這個她不可觸及的神祗,她又能再去妄想什麽呢?

“那個,你腦袋還疼不?”良久,缪飔才問道。

月雨釀搖搖頭,道:“不了。”末了,又疑惑道∶“你是神祗,凝聚的靈力自然是即為珍貴的,為何給我這個毫不相幹之人?”

聞言,缪飔瞳孔微微一縮,自嘲道∶“這些靈力算得什麽珍貴?想給你就給你了,何必問這麽多為何?”這些靈力,不,應該是全部修為,和自己的心上人比起來,算得什麽珍貴呢?只是,在她眼底,自己和她就是毫不相幹之人罷了……

月雨釀被這句話堵住,一時不能言語,随後道:“既然如此,那麽就拜托你再樂意一次,幫我把頭疼的病治好罷。”

“我可沒那麽大能耐。”缪飔自嘲笑道,月雨釀頭疼的原因只是因為玉簡引起的,若是他有法子,那麽現在月雨釀也不會給他說這句話了。

“怎麽可能,這個世上還有神仙也不能做到的事情?”月雨釀卻是毫無意外的慘淡笑道。

“不是我不想幫你,是真的做不到。”看見月雨釀眼底慘淡的笑意,缪飔不敢直視,垂下眼睫,道。

月雨釀卻似是累了,微微瞌上眼眸,似是想要微微小憩一會,缪飔見狀,嘴唇微微翕動,卻是無法說出什麽,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是化作一聲短短的嘆息,他道:“随我回去了罷?”

聞言,卻似是沒聽到,月雨釀繼續瞌着眼眸熟睡着,缪飔微微蹙眉,上前撈起懶懶垂在月雨釀臉上的亂發,卻發覺她的神色卻是平靜之極,臉色微微蒼白,消瘦的臉龐令人不由感到憐愛。然而似是見到了什麽傷心的事情,宛若遠山般的黛眉卻是微微蹙着,眼睫輕輕顫抖着,粉嫩的櫻桃小嘴卻是死死的抿着,似是在對抗夢中的事情。

缪飔無奈嘆氣,居然在和他說話的時候睡着了,她得羸弱到什麽程度?把她臉龐上的亂發拂去,青絲下的容顏憔悴且傾城,微微愣了一瞬,缪飔輕輕把她攔腰抱起,心道恐怕是他來到時她混沌的神識強烈的把她叫醒耗費了太多精力。

月雨釀嬌軀消瘦,抱起她完全就沒有用多大力氣,又是一陣輕嘆,看樣子,月雨釀的心結還是沒有打開罷?也是,想雨釀這樣的人,對于過去什麽都是懷念但卻惆悵的,對于未來是期待卻又恐懼,她對于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放不下的,不然她也不會一直執拗的認為每個人在這個世界上都是一座孤島了。她這麽認為,怕就是身庶女的她童年時看清的一切肮髒污穢罷?

但,正如這個世上沒有絕對的對錯是非和正邪一般,這個世上的一切都是沒有定數的,每件事情都有着變數,天無絕人之路,只要凡人擁有去改變的勇氣,那麽這個變數縱使是身為神祗的他也是不可估計的。但雨釀缺乏的,就是這個勇氣,她對什麽都是抱着這樣逃避和懷疑的态度,所以也只有按照前世的孽緣繼續沿着她的宿命前行,縱使身為神祗,他除了袖手旁觀,還能做什麽呢?他剪斷了他們之間的紅繩,他們的緣分本該結束于那一瞬,縱使他還是想要續上百世殘緣,但月雨釀她卻是一直這樣逃避着呢。

輕輕抱着懷中的軟玉溫香,缪飔微微嘆氣,想起月雨釀豢養的蝶妖,微微斟酌,雖然那個蝶妖只是個魑魅魍魉,但好歹是月雨釀豢養的,把它也一并帶去讨月雨釀一個笑也好。

這樣想着,缪飔卻是毫無注意到自己想的竟是一個“讨”字,看來縱使是睥睨天下的神祗,也會有得不到的東西。用祈求的心理,去看着那個自己的心上人。

那個小蝶妖不過是區區一屆魑魅魍魉罷了,毫無反抗機會就被缪飔帶走,至于那個貪圖月雨釀美色的登徒子和那個落拓大叔,他還是依言放過了。

而此時,司命和釋影正在尋找潋華主人,卻在號稱無所不知的小妖們哪裏聽說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嗜血蝶族的潋華主人被一個紫金色的龍劫走了,但護送嗜血蝶的那個人卻是安然無恙,據說現在嗜血蝶上下都在尋找潋華主人,卻一直沒有絲毫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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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端的說法來至孔子,咳咳,其實忘八端在後來的訛傳訛就成了王八蛋一詞了,這裏糾正一下,是忘八端。